皇帝微微一笑:“你对这案子的细节倒是知道的清楚。”南疆大都护才不管这些弯弯绕绕,出言问道:“同越国事,与我这南疆的都护无关,但我国王子在同越被杀是真,凶手乃我亲眼所见,只这一点,便难逃死罪!”
    皇帝点头道:“谋杀皇族,无论两起案情走向如何,主犯死罪,抄家流放都是免不了的。”
    净元眼神一寒,早知道会有人掐住这一点不放,幸好那姑娘机灵,告诉了她该说什么。
    “既然如此,有一句话,冒着大不讳,臣女也要说!
    就算我弟弟真的杀了人,用我朝国公一家上下,甚至一族荣辱,换他国一个痴傻王子之命,这买卖是否划算?”
    话毕,南疆大都护大怒:“你这小丫头胡说些什么?”
    韶华净元丝毫不让:“大都护如此愤怒,莫不是掩饰心虚吗?皇上,臣女所言一查便知!”
    同越天化眸色镇定无波,心下暗暗有了计较,他国的丑事他不想知道,暗箱操作一些秘闻也无可厚非,毕竟荣国公府败落,也与他改变同越朝局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这种事情若是放到两国邦交之间,这南疆大都护未免有些将他这个皇帝当瞎子了。此时,颜面这种东西作为第一要旨,却是不得不保!
    看着面前同所有人一样,等着他宣判命运的酒樽,皇帝的眼神沉了沉,取了酒将其盛满,余光扫向了身边的李茂全,随即微微一笑,看向南疆使臣:“大都护可有话说?”
    大都护脸上的腮肉抖了两下,已然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只是碍于在同越国皇帝面前,不知内心如何强忍着,要将面前这女子撕碎,话到嘴边,更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南疆王子无论是与不是,毕竟是一国王子!难不成,想以此就免了那小畜生的罪过不成?”
    事已至此,他心中明白,想要一命抵一命已经是不可能了。
    皇帝沉声道:“李茂全!”
    “奴才在!”
    “着:免去韶华瑾死罪,流放西北,荣国公府其余人......”
    “皇上,县公今日病了,被抬走之时,口中还念着韶华一族的苦劳”李公公适时提醒道。
    “哼,他以为拿韶华一族就可以威胁朕吗?其余人保持原判!待南疆使臣启程后立即执行!”
    同越天化早早知道,自韶华韦光去世后,韶华一族一脉三恩,必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今日荣国公府倒塌,还有边关守卫的兵权尚未追回,操之过急只怕适得其反!
    西部北部向来混乱,韶华一脉,只有这一个儿子,向西北流放,已等同于在鬼门关徘徊!
    话毕,皇帝看向韶华净元:“朕之判决,已属公允,至于你......且去吧,身为女子,被家人连累,还有不顾自身,也算是勇气可嘉,朕免你流放之行。”
    韶华净元淡淡道:“皇帝既说公允,京兆府柳大人作何处置?”
    皇帝微微皱眉,本想退一步,皆大欢喜,也顾了柳大人的面子,没想到这女子看上去不止口齿伶俐,还是个不依不饶的。
    柳大人见皇帝此态,俯身叩头:“臣确有袒护之罪!皇上尽管责罚!只是犬子纨绔蠢笨,却没什么奸猾的心思!若非要追究责任,微臣愿意以死谢罪,只求皇上看在微臣鞍前马后,尽职尽责的多年,饶恕了犬子吧!”
    柳子俊一直被关在家里,今日才知自己的朋友被关在狱中,即将发配,便连滚带爬的跪到柳大人身边,问道:“父亲,孩儿前日里还与韶华瑾一同吃酒,他绝不是什么弑杀之人,这个南疆的案子一定有问题,您替韶华瑾求求情吧!”
    柳大人看见他这傻儿子到了此时还看不清局面,心中大恨自己怎么生出了这样一个蠢货啊!
    于是对着皇帝再一叩头,大声喊道:“小儿胡言乱语,求皇上饶了小儿的罪过吧!”说着,就对着一旁的桌角冲了过去,片刻之间,额头鲜血直流,倒地不起。
    柳子俊大惊,赶紧冲到柳大人身边,哭天喊地,韶华净元也是吓得够呛,二十年来深居简出,哪里见过什么鲜血?
    皇上见状,倒像是司空见惯的样子,以手扶眉,轻轻揉了揉,语气甚是疲累:“朕还未说什么,你们一个两个,倒像是朕的不是?!罢了罢了,都退下吧。李公公!”
    “奴才在呢!”
    “叫人将柳大人抬走,能治则治,不要在这叫南疆使臣看了笑话!”
    “是!”李公公领命,即刻叫人着手清理一下。
    片刻功夫,皇帝再抬眼,该去的都去了,只是这个像根柱子似的杵在中间的柳子俊......一时间竟岔了气?
    “......李茂全!还有一个呢!也抬走!”
    事情到此处,眼见已无回转余地,南疆使臣冲皇帝深居一躬,准许请辞。
    人散了,李茂全将酒樽拿下,忙去监牢宣判口谕。
    ......
    骑马少女见净元平安出宫,立刻迎了上来:“如何?可能活命?”
    经此一事,韶华净元心里已有推断,此女的身份,并非是个身份卑微的奴婢这般简单,对着少女深鞠一躬:“此番,小九的命,多谢姑娘搭救了!我也是拖了你的福气,免了流放的刑罚。”
    少女双手托在韶华净元的手下,回了一礼:“二小姐不必如此客气。偌大一个荣国公府,能入我眼的不过你一人而已!此事能成,就说明我没有看走眼!真想不到,深闺中柔柔弱弱的二小姐,能为弟弟做到这个份上。”说着,将肩上的包裹解了下来,交到韶华净元的手上:“这包袱是一朋友叫我交给少爷的,还托你转交!”
    韶华净元惊讶:“你不等小九出来见他一面吗?”
    少女淡淡一笑:“不了,家里急召我回去,就帮我再带一句话。”
    “姑娘请说。”
    “就说……我还欠他七日,他日必还!”说罢,转身策马而去,扬起片片尘埃。
    ......
    净元回到家中,看着偌大一个荣国公府已人去楼空,门庭冷清,不由悲凉渐起。
    门口迟迟不肯离去的阿吕,听到响动,忙出来查探。大喜道:“二小姐!怎么样了?少爷还有希望吗?”
    净元摇头道:“命是保住了。”
    阿吕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像是没了精气神。
    净元道:“主母遣散了府内众人,你怎么还没离去?阿覃呢?”
    “阿覃月前被少爷遣去蓟阳城还没回来......怕是回来了,见荣国公府的情形也不会回来了吧。”阿吕心头一转,问道:“二小姐可想好了去处?”
    净元望着阿吕期盼的模样,心下明了,微微笑道:“你若没想好去处,以后便跟着我吧。”
    阿吕叩头:“多谢二小姐成全。”
    ……
    ……
    同越八十七年九月,荣国公府没收全部家当,当家人以韶华荣远为首向东流放三千里!韶华瑾,流放西北十年!
    值得一提的是,抄家当日,府上奴仆全无,现银全无,偌大一个国公府,除了一些金银玉器,古董赏玩,便只有几个主人家静等着官兵上门。
    自此,以荣国公为首的韶华一族开始分崩离析,远离朝政潜心礼佛的县公爷,与手握兵权的镇远将军是否岌岌可危,一时间,沦为上京城内走街串巷,街坊邻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
    ……
    数月后,西北红坝城一带,崛起了一个名叫“逍遥门”的组织,专杀穷苦乞讨之人,美其名曰肃正纲纪,清理国风。
    百里之内的乞丐首当其冲,相互逃窜,被屠戮甚多,一时间街头无人出没,就连荒庙破屋内也难寻乞丐影子,只是穷人这个物种,不是杀就能杀完的,多少百姓穷困潦倒,或是官府欺压,或是豪门破败,都难免流落街头!时间久了,这些人为了活命,纷纷加入了一个组织,名曰“地龙帮”!
    逍遥门与地龙帮之间的斗争一直甚嚣尘上,甚至影响到了朝廷!
    只是红坝城距离梅城关甚近,梅城位于与大西北处接壤处,更是混乱无常,这一去路途遥远,若派人镇压,只怕有去无回,还会损失惨重。
    地龙帮盘踞红坝城多年,已成为同越天化的心病,如今又多了个逍遥门,更是让同越天化头疼欲裂。
    朝廷虽然没有办法,但是好在红坝城与上京距离甚远,边关一带又向来易守难攻,苦寒得紧,虽被山匪占了城池,却没有丝毫谋反的迹象传来!如此便与朝廷相安无事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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