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车内。
    王韶随着马车微微摇晃着身子,呵呵道:“仲远兄最近可得认真一点,这河中府的财政,将会变得至关重要。”
    蔡延庆抚须笑道:“原来你也已经看出来了。”
    王韶道:“官家突然派这张三过来建设皇庭,并且给予他这么大的权力,必然不仅仅是为了调和文武相斗,再加上今日判决,足以说明一点,官家是已经下定决心要与西夏开战,目前应该就是在等财政恢复过来。”
    他们这些心有抱负的人,看得就不仅仅是公检法的制度,而是借此捕捉皇帝的想法。
    就那些原则,哪怕是你说得再合理,有一点是母庸置疑的,就是鼓励武将去战斗,去打胜仗。
    肯定是要为打仗做准备。
    那么河中府的财政,也将变得至关重要。
    蔡延庆却是笑道:“我现在也在指望张庭长。”
    王韶诧异地看着蔡延庆。
    蔡延庆呵呵道:“治国先治吏,如果皇庭能够为河中府带来公正的司法,我就是什么都不做,这财政也会与日俱增的。”
    二人殊不知,张斐此时正在路旁的小山丘上,注视着他们的马车,从面前经过,而身旁还站着他的三个损友。
    曹栋栋、符世春、马小义。
    “衙内!这回你可得花点钱请我上回青楼,好好感激我一番。”
    张斐笑呵呵道。
    “凭啥?”
    曹栋栋道:“虽然你的判决是有利于咱们将门世家的,但我曹家可不稀罕,我曹家世代忠良,不会犯种副使这种错误的。”
    符世春立刻道:“你曾祖父不也因弹劾被贬过吗?”
    “什么被贬,那是正常调任,你不懂就别瞎说。”曹栋栋哼道。
    张斐没好气道:“谁跟你说这个了。”
    曹栋栋问道:“那你指的是啥?”
    张斐道:“我说的是,经此一判,你们警署才是最大的赢家。”
    马小义激动道:“三哥为何这么说?”
    曹栋栋也是睁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啥最大的赢家,你快些说。”
    饶是符世春都不禁微微皱眉,他也从未想过,这跟警署有什么关系,更别说最大的赢家。
    张斐笑道:“从今日起,那些武将们,必然会非常看重公检法,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想办法渗透其中,否则的话,公检法迟早被文官把持,那你们说,在公检法中,哪个部门,便于他们渗透。”
    三人异口同声道:“警署。”
    “正是如此。”张斐点点头道:“故此你们警署要做好准备,马上要迎来一次大规模的扩充。”
    符世春恍然大悟,望着张斐,“难怪你之前抱怨种副使他们没能比你早到,原来是你想借此扩充警署。若没有警署,你们皇庭和检察院,还是难以立足。”
    张斐笑道:“还有税务司。”
    符世春当即到吸一口冷气。
    税务司也要来吗?
    那……他符家的买卖。
    头疼啊!
    等到税务司一来,河中府的官员,就会知道,其实公检法是大善人,真正的禽兽是税务司。
    曹栋栋眼眸一转,“这回我能不能调去税务司。”
    马小义忙道:“我也去,我也去。”
    当初京城一战,税务司可是牛逼坏了,达官显贵,那是闻风丧胆,这两货可羡慕死了。
    张斐道:“如果你调去税务司,我敢保证,你爹一定你的将双腿给打断。”
    曹栋栋眼眸一转,道:“你可是我的大耳笔,我花这么多钱雇你,你就不能帮我搞定我爹么?”
    张斐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说这番话,而不等着你爹去把你的腿打断,不就是因为我是你的大耳笔么。”
    第五百三十章 有利分裂
    公检法!
    如果真的有参透这三个字,其实也能够猜透张斐的计划。
    其中玄机就已经写在里面。
    为什么是公检法,而不是法检公,原因很简单,要是没有“公”,这“检法”也就无从谈起。
    如果拿以前的衙差,来为现在的皇庭做事,这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必然是会失败。
    因为整个执法程序可能都是错误的,而皇庭审理方式,又非常看重于过程,到时衙差天天成被告人。
    这也是为什么,来到河中府后,张斐是尽量将得罪人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而警署方面则是选择更圆滑的应对方式,韦应方要求警署接受衙役,张斐也让警署不要拒绝,不要去得罪他们。
    如果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警署,那整个公检法都会寸步难行。
    警署就如同皇庭的触手,警署尚未涉及到的地方,皇庭也只是鞭长莫及。
    虽然这场官司是极具政治意义的,但是张斐也在利用这场官司,为警署创造更有利的建设环境。
    从目前看来,显然是比较成功的。
    此时,无人在乎警署,仿佛皇庭就是整个公检法的具体化身。
    此次判决,颠覆文武对于司法的认知,他们都是第一时间赶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该如何看待这皇庭。
    “你们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
    种谔是神情激动的冲着秦忠寿道:“你们要明白一点,我们武将到底是要凭借军功来获取荣华富贵的,而不是靠贩盐。
    退一步说,若是没有军功的话,你可连贩盐的资格都没有。
    皇庭显然有助于我们立军功的,这才是最重要的,谁若不满皇庭,让他来找我。”
    秦忠寿很是委屈道:“种副使,你别对着我撒气,我只是说军中有不少人因为盐钞那场官司,对皇庭心存忌惮,毕竟这盐钞之利对于许多将军是非常重要的。”
    “你怎么!”
    “三弟。”
    种诂叫住种谔,又道:“你先稍安勿躁,秦指挥使所忧,也并非是毫无道理,这天下熙然,皆为利往,皇庭若断了人家的财路,那自会引起人家的不满,这亦是人之常情。”
    他突然话锋一转,又向秦忠寿道:“但是这么想的人,不过也是鼠目寸光罢了,我们武将到底是要凭借军功立足,而从此次审判来看,皇庭显然是支持我们武将的,且可令我们在战场上,无后顾之忧,这对于我们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
    秦忠寿点点头,叹道:“这道理我也懂,但是但是下面的人,可不会想着拿军功来发财。而且,光这一场审判,也不足以让底下那些人放弃这手中的利益。”
    种氏兄弟相视一眼,这眼中满满是无奈。
    还是那句话,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北宋军政是非常腐败的,其中就涉及到大量的灰色利益,之前高文茵他们那场官司,幕后的主使者,也都跟军方有关。
    这里面的水太浑了,而之前那场盐钞官司,已经令军中不少人恼羞成怒,实在是看在种谔的面子上,才忍住没有声张。
    虽然最终的判决,是有利于种谔的,肯定也会令不少人感到害怕,你这么个审法,那是毫无潜规则可言,我们的财路都会给你们断了。
    折继祖突然开口道:“忠寿啊!那你选择站在哪一边?”
    秦忠寿一怔,震惊地看着折继祖。
    折继祖非常直接道:“我们折家、种家、姚家的子弟们,在边境用性命搏杀,可不是为了让那些人贪污受贿。”
    秦忠寿不禁心想,你们折家军是有府州做基地,再加上皇室的恩宠,自然不用担心荣华富贵,但其他人可不同。嘴上却道:“诸位将军,我当然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但是光凭这一场审判,就断定皇庭是支持咱们武将的,未免为时过早吧。
    再者说,皇庭里面,除张三是出身珥笔,其余人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文官出身,等于这还是让文官把持着。”
    此话一出,种诂他们脸上微微有些犹豫。
    姚兕突然道:“虽然皇庭、检察院定还是由文官把持,但是警署可是由曹家掌控的。”
    秦忠寿点点头道:“这倒是的,警署的确是更偏向咱们军方,听说总警署中,大部分皇家警察,也都是上四军调去的,前不久曹警司还说要在咱们军中招人。”
    姚兕又问道:“这警署有多大的权力?”
    秦忠寿道:“根据曹衙内所言,他们的权力可是不小,是能够制衡检察院和皇庭,但暂时还看不出来。”
    几人默契的对视一眼。
    折继祖又道:“虽然只是一场判决,但就目前而言,我们无论如何,也都不会与皇庭作对的。”
    秦忠寿道:“但我以为,也不能太张扬的支持皇庭,毕竟咱们与西夏作战,还得需要各路军队合作。”
    折继祖、种谔等人也是稍稍点头。
    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折家其实就是军阀,因为他们在府州是世袭的,财政都非常独立,这也是折家军战斗力强的一个原因。
    但即便抛开这一点不说,皇庭依旧符合他们折家的利益。
    他们还是非常忠于这个政权,也渴望建功立业,他们可不怕拿不到军功,而军中那些浑水摸鱼的将官,反而会伤害到折家的利益,抢夺他们的功劳。
    对于种谔他们而言,同样也是如此。
    “还请诸位放心,待我回去之后,定会就皇庭的权力问明清楚。”
    说着,郑獬又向陆诜道:“陆兄,你对此有何看法?”
    陆诜一怔,又环视众人一眼,然后拱手道:“多谢各位特地前来支持陆某。”
    紧接着,他又言道:“不过我倒是支持皇庭。”
    “陆兄此话怎讲?”
    几个好友均感诧异。
    陆诜叹道:“我朝虽是以文驭武,但事实也不尽然是如此,如那种谔所为,甚至比之更为恶劣之事,也是常有发生,而我们文官往往也无能为力,这才是此案的源头。那么我们也能够在许多事上面,凭借着皇庭去制衡那些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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