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事可不太一样,因为这将涉及到纲常,而纲常是与皇权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许芷倩总觉得这么做太过冒险,这不是火上浇油么,但皇帝都支持,那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些奏章本就是文章,许芷倩只需要根据那些奏章,再换一些语句写出来,这并不是很难。
    可是许芷倩写得却是胆战心惊,因为这上面的观点,还真不是胡说八道,而是针针见血。
    他们从君臣、父子、兄弟、师生,举出很多例子,来证明不管法制之法的理念是好是坏,只要有这个捍卫个人正当权益的理念,就必然会破坏纲常伦理。
    “张三,你不觉得他们说得也很有道理吗?”许芷倩突然看向张斐。
    张斐点点头道:“肯定有道理,那些谏官御史个个都是满腹经纶,怎么可能会胡说八道。”
    许芷倩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反驳?”
    “不是说了吗?”
    张斐道:“你们说得对对对对对。”
    “?”
    写完之后,张斐便拿着这些文章急急跑去正版书铺。
    侯东来看了看那文章,是一脸兴奋道:“是,我马上让人去排版印刷。”
    “等会!”
    张斐叫住侯东来,“老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细致,也不看清楚就去排版印刷。”
    侯东来愣了下,道:“我看清楚了呀!”
    张斐纳闷道:“你看清楚了,你你也不问我一句?”
    侯东来也纳闷道:“问啥?”
    张斐好奇道:“你你是不知道法制之法的事吗?”
    “知道呀!”
    “知道你不问,这上面可全都是反驳我法制之法的观点。”
    “原来三郎说得是这事。”
    侯东来呵呵笑道:“三郎莫要再考验我了,这么多回了,我就是再傻,我也懂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做报刊的,就是要卖钱,只有能吸引读者,骂谁都无所谓,更何况还只是反驳三郎你的观点,都没有骂人,咱们图得是钱,这都很正常。”
    不管是新闻报,还是名士,骂谁骂得最多,不就是张斐么。
    这种套路,岂能吓得住老侯。
    张斐呵呵笑道:“看来你真是进步不少,比我家芷倩强多了。”
    “哪里!哪里!这都是三郎你教的好。”
    “那行,你去忙吧。”
    “哎!”
    侯东出去后,张斐不禁苦笑道:“看来我还真不适合当老师,这些学生一个个都学到沟里去了。等这事过后,还得叮嘱他一番,别什么都吓印。”
    大卖!
    这一期新闻报出来之后,是立刻就得到哄抢,报刊一出现在酒楼,马上就被人顺走,导致各大酒楼直接是派人蹲在正版书铺,你是出多少,我们买多少。
    正版书铺的工匠们也都是加班加点的干。
    “恩师,这是刚刚出来的新闻报。”
    吕惠卿快步入得屋内,将一份报纸递给王安石。
    王安石接过一看,不免大惊失色,“这这新闻报是?”
    吕惠卿立刻道:“我之前也不太相信,还特地派人去询问了一番,就是正版书铺出得。”
    王安石是茫然地看着吕惠卿,“他他这是疯了吗?”
    要说是那些士大夫弄得,也就罢了,张斐自己刊登对方的观点,这,王安石是真不能理解。
    吕惠卿道:“我估摸着张三又是想故技重施,先登出御史他们的观点,然后再发报刊,给予反驳。但是这事可不能这么干,那纲常伦理又岂能乱得?纵使他以后有理由反驳,也没有人会支持他啊。”
    王安石紧锁眉头,点点头道:“是呀!他在课堂上说得虽然有理,但有些事,就是不讲道理的。”
    他算是比较狂的,也对儒家思想提出反对意见,但是他的一切论点,都是紧紧抓住皇权。
    虽然他不屑祖宗,不屑天变,不屑人言,但是他的核心诉求是要伸张皇权。
    你让他不屑皇权试试看。
    在封建社会,只要抓住这一点,也决不可能被言论治罪。
    皇帝当然喜欢啊。
    所以,往往批评王安石的,都是从仁政的角度去说,从百姓的角度去说,是后来王安石独揽大权,大家才开始挑拨他与皇帝之间的关系。
    而张斐的论点恰恰相反,他虽然没有不屑祖宗,不屑天变,但他的观点并不是要伸张皇权,他强调的是个人利益,强调的是制衡,其中也包括皇权在内。
    这是二者最大的区别。
    一直研究历史的司马光,是深晓其中利害关系,一看到这报纸,顿时就坐不住了,直接就杀到张家。
    “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手中报纸,都快怼到张斐脸上,可见司马光这回是真的急了。
    张斐往后退了一步,正气凛然道:“司马学士,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张三虽只是一介布衣,但行事向来是光明磊落!”
    司马光是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那些小手段你还用少了。”
    “,咳咳!”
    张斐神色一变,讪讪道:“司马学士,你先听我解释,我是这么考虑的,我越是表现的光明磊落,人家就越不会怀疑我的意图,我越是遮遮掩掩,反而会引人怀疑我图谋不轨。”
    司马光真是苦口婆心道:“谁让你去遮掩了,你可以去朝中解释,也可以上堂课来说明此问题,再怎么也比你这么做要合适,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这只会引来更多人弹劾你。”
    张斐讪讪道:“可这事我就是再怎么解释,也也是苍白无力的,他们一定会有反驳的观点。”
    司马光一怔,“你什么意思?”
    张斐道:“如果司马学士问我,会不会有人因为法制之法的理念,做出违背纲常伦理之事,我纵使没有这意思,但我也无法保证。因为法制之法的理念就是强调个人正当权益。退一万步说,即便我保证,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司马光眨了眨眼,呆呆地问道:“你难道想挑战纲常伦理?”
    张斐忙道:“我没有这想法,但是我认为律法不应该将整个纲常伦理都包含在内,还是要有所区分的。”
    “你小子糊涂啊!”
    司马光急得一跺脚,“那三纲五常必然是要在律法之上,这可是君主统治的基础,是不容置疑的,连这么肤浅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我。”
    “你不用说了,赶紧写两份状纸,一份为你自己辩驳的,一份是为老夫辩驳的,如果有这机会得话。”
    说着,司马光便拂袖而去。
    他原本以为张斐还是想故技重施,是技术层面的失误,不曾想,张斐还真有这想法。
    这是能动的吗?
    张斐委屈道:“再怎么我也只是说说而已,难道这也有罪?”
    “三哥!”
    李四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将一个木块递给张斐,“三哥,你看这大小行么?”
    张斐接过一看,只见木块上刻着一只小鸟,点点头道:“非常不错。不过你得吩咐那些人,赶紧一点,多准备几副,我没有多少时日了。”
    “哎!俺知道了。”
    李四直点头。
    张斐拿着木块看了看,笑道:“什么纲常伦理,这才是国粹。”
    便是将木块抛给李四。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下狱
    一向稳如老狗的司马光,这回也变得焦虑不安,甚至都拂袖而去,可见这事是相当严重,而且他司马光暂时也没有办法应对。
    事实也是如此。
    此报一发,顿时就引起广泛的关注,且舆论几乎是一边倒。
    全都是在疯狂地批判张斐。
    其实关于法制之法,之前就已经传出去,并且当时还得到一部分人的认可,张斐这才获得不少人的尊重。
    可如今这报纸一发,那些原本支持张斐的,也都开始反对他。
    因为之前大家的关注的点都是在张斐开宗立派上面,大家就觉得这么一个黄口小儿,怎能开宗立派,他凭什么。
    都想着去反驳张斐。
    当时大家争得就还是一个理。
    但是那些谏官御史,他们可不是在说道理,他们是认为法制之法将会破坏三纲五常,并且给出非常合理的推论。
    这三纲其实是一种社会秩序,不是什么大道理,也不是什么主张。
    直白一点的说,就是这么回事,只有这么干,国家还能够安定。
    而三纲五常自董仲舒到如今,共八百多年,已经是深入人心,每个人的行为准则,都是围绕着三纲五常,你要否定这个,那人人都是错的。
    此与道理无关。
    这导致汴京周边的那些不问名利的隐士都赶紧站出来批判张斐。
    他们真不是说嫉妒张斐,或者说看张斐不爽,而是他们认为这种思想若是不赶紧制止话,一旦破坏纲常伦理,定会出大乱子的。
    舆情汹涌,朝野震动,赵顼也赶紧出来召开会议。
    这一上来,那些谏官御史,就是一顿长枪短炮,总之一句话,此事已经危及到江山社稷,朝廷不能不管。
    “诸位未有前去听课,或许对法制之法有所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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