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月,出生在广西大山的一个小村子里,大学毕业以后原本是在城里做着一份文员的工作,我爸病了,没办法只能辞职回去照顾。
    我是家里的独生子女,在我们这个重男轻女的村子里显得尤其特殊,并不是他们不想要男孩,只是我妈生了我以后再也没怀上过孩子,想尽了一切办法无果后,久而久之也就算了。
    我爸也是从隔壁村买来的,我爷爷奶奶只养大了我姑姑,听我妈说,奶奶年轻的时候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二姑刚生下来就被我爷爷按在门槛上用砍刀砍断了脖子,他一边砍一边骂:“叫你还敢投胎到我家来。”
    据说脐带胎盘都还连在肚皮上。
    后来,果然我奶奶怀孕生下来的都是男孩儿,但是一个都没能养大,要么是大月份流产,要么是病死,要么就是生下来有残疾。
    有残疾的,当然,也被处理掉了。
    我奶奶最后一次怀孕生子是38岁那年,据说生下来的孩子脖子上有一个胎记,绕了整整一圈,外面的人都传是我二姑回来投胎的,但我爷爷可不管,沉浸在老来得子的喜悦中,并且给他取了个名字——家宝!
    顾名思义
    家里的宝贝。
    在他七岁那年,出去河边洗澡,再没能上岸,尸体三天了才飘起来,身子被河底下的树枝扎的稀巴烂。
    对我爷爷奶奶的打击不小,终于承认是报应,后来从隔壁县城买来了一个男孩儿,终于平安的养大。
    这人就是我爸。
    他们对我妈没有什么要求,就是希望能生个男孩儿,可惜事与愿违。
    我也一直坚信,我们家是被二姑诅咒的,直到上了大学我才明白,有可能是爷爷奶奶的基因问题,导致生下的男孩儿都有问题,至于溺亡的那个孩子,应该是意外且大家以讹传讹罢了。
    我拖着行李换了大巴换小巴,最后换上镇里到村里的面包车,小小的车厢里挤了十来个人,人和人叠在一起,就连副驾驶都坐了两个人。大热天的,汗臭味夹带着烟味儿我有点喘不过气,腾出一点空间把车窗摇下来一些。
    下午天已经黑了,农村人都睡得着,没睡的也关好门户在家看电视了,我站在路边行李箱不太好拖,以往都是我爸背着背篼来接我,今天只能我自己走了。
    我高中就已经离开村子去外面上学了,已经适应了城市里的灯光,农村没有月光的夜晚,天一黑就伸手不见五指着实有些吓人。周围的树影像是一个个鬼魅飘动,我们村子里流传的鬼故事可太多了。
    思绪断断续续,我车也坐得浑浑噩噩。
    家里堂屋亮着灯,隐约有电视声音传来,我提着行李,艰难的推门,我爸斜躺在藤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喘息很重,电视开着他已睡着,我轻手轻脚的把东西搬进来。
    “月月回来了?”
    我妈披着一件薄外套,虽上夏日,山里也依旧凉爽。
    “阿婶。”我轻轻叫他,不想打扰我爸的好眠。
    我们这儿的孩子,说小时候不好养活喜欢哭的小孩,都不可以叫母亲做妈妈,只能叫阿婶,不然孩子难养活。
    虽然我知道这些是无稽之谈,但是二十多年下来,早已习惯了。
    她在厨房给我煮了一碗面,我吃完就沉沉睡去。
    我在院子里玩,隔壁的大张子偷偷摸摸的在院墙处对我招招手,问我去不去玩。
    我摇摇头。
    我阿婶出门的时候交代过我,今天是七月半,不许出门。
    他手里拿着一根骨头棒子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跟我炫耀,他说那是他的战利品。
    他说,他谁也没有告诉,只跟我说,说咱俩的关系最好。
    我不忍辜负他的哥们义气,想着现在时间还早,就出去玩一会儿,等阿婶到家之前回来就行了。
    大张子带我去的是大人禁止我们小孩来的坟坡,坟坡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坟墓,大张子把我拉到其中一个坟墓前,这座墓看起来已经很有年代了,墓碑早就被损坏了,只留下一些碎石块,墓旁边有一个洞,大张子从外往里爬,告诉我里面很宽敞,可以去里面玩,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根腿骨,他说,他用来做武器,以后村子里谁也打不过他。
    还说,里面还有一根,他拿出来给我。
    我吓得摇摇头,他嘲笑我胆小,撇撇嘴说爱要不要,转身就跑去抓蛐蛐去了。
    我瑟瑟发抖,不敢去动,看见那偌大的洞口像是个黑洞随时会把我吸进去,现在日头正大,阳光正好照在洞口,常听大人说,人死了属阴不能见光,不然会魂飞魄散的,我不忍,便在旁边摘来了一些大树叶子放在洞口挡住阳光。
    等我做完这些,大张子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我不敢多待,慌忙跑回家。
    大张子不见了。
    他爸妈急疯了,全村的找。
    我爸也帮着出去找,大家有拿着手电筒的,也有拿着火把的,整个村子被照耀得亮堂堂的,我阿婶一边做饭,一边叹息。
    “七月半,大家都忙起来了。”
    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意思。
    我也不敢跟他们说大张子来找我玩,我们去了坟坡的事,我怕被打。
    三天后,大张子被找到了,就在那片坟坡上,胸口上插着他的武器,那根腿骨。
    听说,发现的时候,大张子半跪在树下,嘴巴眼睛都惊恐的没合上,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后来,断断续续的,村里有几个小孩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一时间,整个村里都笼罩着愁云惨雾,有小孩的家庭更是关门闭户,不许孩子出门,我也被关在家里,我阿婶更是什么都不干,每天都陪着我,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都都噩梦,具体是什么噩梦我已经想不起来了,直到后来,村里请来一个看事的,给我们每家每户画了符挂在门口,九月份开学了以后,这事才渐渐过去。
    那年,我五岁,大张子六岁。
    “陈月,陈月。”有人喊我。
    我嗯了一声半睁开眼。
    “去不去玩。”声音很熟悉,不知道是谁,我揉揉眼睛坐起来。
    “大张子?”我惊呼,瞬间又醒过来,他去世了,在我们都还小的时候。
    他依旧笑嘻嘻的问我:“陈月,去不去玩?”
    我身体往后缩,用薄毯子将自己裹起来,好像这样才会安全一点。
    他只是期待的看着我,就像那年一样。
    我吓得想尖叫,可是我发现我怎么也叫不出来。他拿出那根腿骨跟我炫耀,嘴里还一直问我:“去不去玩。”
    “啊啊啊啊啊……”我用尽全力终于叫出声。
    我的房门被推开,阿婶的声音传来:“月月,怎么了?”
    我满头大汗醒来,原来是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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