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清楚陆一鸣已经在医院昏迷了一整天地加一整个夜晚,只知道他在外面执行任务去了。
    大部分的人依旧沉醉于“诡异之物救人”的事件中,热烈讨论着超能力会给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毕竟这次救援行动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这股热议的热潮至今还未平息。
    还有一小撮人在琢磨着云海号究竟能否顺利抵达目的地,万一路途中遇到困难该怎么办等等……离目的地差不多还有五六十个小时的路程,这也使得每个人都心中紧张不已,确实是很紧张。
    这可是传说中的平行世界啊!
    而相比之下,前来串门的表妹叶晴晴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表哥,表哥!你的超能力能给我展示一下吗?让我见识见识呗,我可从来没看过……你应该是个超能力者吧,一定很厉害吧,你就给我露一手呗!”
    叶晴晴这姑娘机灵得很,有事求他就叫表哥,没事时就直呼其名——陆一鸣。
    陆一鸣回应道:“我就是超能力者没错啊,是不是很让你羡慕嫉妒恨啊?哈哈,不过羡慕也没用,这就是天赋使然。”
    叶晴晴把手机偷偷藏在身后,随时准备拍照:“你就给我看看嘛,你的超能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么久都不肯告诉我……弄得好像很神秘似的。”
    “演示超能力……你还要发朋友圈吗?要是你同学对我产生好感了怎么办?”陆一鸣翻了个白眼,一眼就看透了这位女高中生的想法。
    女孩总是爱慕虚荣的。
    虽然大家年纪差距不大,但陆一鸣经历了许多,对于学生思维的理解终究与她们有所不同。
    叶晴晴被揭穿心思后,脸上微微泛红:“快来快来!展示一下嘛。”
    “今天没作业吗?我得跟你班主任谈谈,每天不做作业做到十二点,还算高中生吗?”
    “你就让我看看嘛,看看!别这么吝啬!”叶晴晴焦急得跳了起来。
    她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已经跟同学们炫耀了很久,说自己表哥也是超能力者,结果陆一鸣总是不回家,导致同学们半信半疑,以为她在胡言乱语。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总之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无奈之下,陆一鸣只好让一把金属汤匙浮在空中,然后扔向了叶晴晴的额头。
    只听得“咣当”一声轻响,正中目标!
    “看到了吧,就是这样。”
    “哎呀,你打我!”叶晴晴喊了出来。
    “别欺负你表妹!”陆一鸣的母亲在外面听到声响,隔着门提醒了一句。
    “我没欺负她。”
    叶晴晴摸了摸额头,好奇地问:“你是怎么让它飘起来的!”
    “很简单啊,心里一想,汤匙就飘起来了。要不你也试试?没准你也有这样的超能力呢。”
    “我……肯定不行。就只能飘一个汤匙吗?”叶晴晴略感不满。
    陆一鸣觉得还是保持低调些好,若是太高调,这个有点嫉妒心、又喜欢炫耀的表妹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他点头回答:“是的,就是这样,我很弱的,重一点的东西就不行了,只能悬浮像手机这类小型金属物件。别把超能力想象得太神奇了,大多数超能力者都很弱,当然也有少数很厉害的……”
    “那很厉害的超能力是什么呢?”
    “比如,碰你一下你就不能动了,够厉害吧。我们小区的治安官钟鹏就有这样的超能力。要不哪天我……”
    陆一鸣做了个手势,开始给叶晴晴推销起自己的队友钟鹏来。
    叶晴晴摇摇头:“钟鹏,我见过他。但他好像很宅啊!还有呢,还有呢?”
    对她来说这些都是内部消息,可以在同学面前八卦炫耀的资本。
    “……可以跳得非常高,一下跳十几米,跑起来就像一阵风,厉害吧,那就是特战队的石大勇少校;或者是千里眼,像是李尧上尉;再比如拥有再生能力的金莉莉,脑袋掉了都能活过来……以后见面了再一一给你们介绍。我就一弱鸡,不厉害的。”
    得知自己表哥的超能力如此不济,居然是超能力者中的底层人士,叶晴晴不免有些失望,却又暗自窃喜。
    这种情绪真是复杂,她希望自己的表哥能更强牛逼些,这样一来,整个大家族就能受到更多关照,社会地位也能提升,她在他人面前也能有个炫耀的本钱。
    这也确实符合人的常态心理。
    可另一方面呢,她又有些担心这位表哥过于牛逼,万一变成了那种人人称赞的“别人家的孩子”。
    实际上,他已经如此了。他们年龄相仿,偶尔还会被人拿出来作比较。陆一鸣弄到了那么多船票,救了那么多亲戚,并且自身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亲戚们嘴里的提及频率也愈发增多,有时这让叶晴晴感到很烦心。
    “他其实就是运气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罢了!”
    这么一想,叶晴晴的情绪倒转好了,她真心觉得陆一鸣就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超能力者。
    “表哥,那你就再来展示一次呗。”
    “哦,看够了吧?”
    录下这段视频后,叶晴晴欢欢喜喜地跳出房间,打算把这个视频上传到自己的朋友圈,标题都想好了:“亲历现场,可不是魔术表演哦!”
    “现在的年轻人啊……咳,纯真一些也不错,也就这几年的事儿了。”
    搞定自家表妹后,陆一鸣心头松了口气,走出房门,来到社区操场上看电视。操场上人头攒动,看电视几乎是唯一的休闲娱乐活动,不过周围的人倒是很自觉地给他空出一条通道。
    每个人对他都表现出极大的敬意,有几个世俗圆滑的中年人甚至还拿出珍藏的好烟递给他抽。
    “谢谢,我不抽烟。”
    这种特殊的待遇反而让人不太自在,陆一鸣客气地婉拒了这些礼物,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奇特的社会问题。
    他隐约感觉到,这个由16万人组成的小小避难所社会,正经历一系列重大的变化。
    经过这次大规模报道之后,数量稀少的超能力者不知不觉成为了普通民众自然崇拜的对象。
    人们开始认为超能力者就是救世主,天生就应该享受特权。
    仅仅是认识一个超能力者,就好像自己也能高人一等似的,比如叶晴晴,因为表哥是超能力者,所以就有了炫耀的资本。不只是叶晴晴,还包括她的父母、亲戚和朋友们。
    这样的社会变化合理吗?当然不合理。超能力者也是普通人,他们的品行并没有更高尚,道德水准也没有特别突出,突然间就被捧成偶像并握有特权,必然会滋生腐败现象。
    这种享有特权的感受……挺微妙的。
    陆一鸣紧锁眉头思索着:一方面,超能力者的存在给民众带来了安全感,这样的社会氛围自然而然就会形成。另一方面,这也可以说是人情社会的一种演变吧,在以前,一人当官,身边的亲戚也跟着飞黄腾达。如今换成超能力者……
    陆一鸣其实挺反感人情社会,他更倾向于按规矩行事,而不是遇到问题就找人开后门,比拼谁的靠山更大……直接按规定办事不就行了么,绕这么多弯子有何意义?
    产生这种念头,可能是因为轻微社交恐惧症导致的。
    说到底,陆一鸣依然不喜欢交际应酬。即便现在他在避难所混得不错,结识了不少高层人士,的确也有一些小特权。但在本质上,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心态,不喜欢优越感。
    只要有三两个谈得来的朋友,他就不会觉得孤单。
    然而仅凭他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这种人情社会的自发形成。毕竟血缘关系是与生俱来的,它比其他任何关系都要稳固。在亲戚朋友看来,既然你身处高位,帮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帮忙还能算亲戚吗?
    人类是群居动物,这个避难所总共也就这点人,15万人都还没一个小城市大,时常会碰面,那些闲言碎语足以把人给骂惨。
    “唉,想再多也没用……”
    在卫生间里洗漱完毕后,他先是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接着坐到桌前,从手机里打开一本电子书《分析力学》,这本书还是刘青山教授推荐给他的,单看书名就不怎么想读。
    陆一鸣并不算那种超级学霸,学习对他来说也没太多乐趣。上了大学后,他简直就是放飞自我了。之所以现在要硬着头皮学什么分析力学,原因很简单,如果将来想要投身于那些高精尖的行业,甚至想自主研发一些机械设备,不多学点知识是肯定不行的。
    “唉,真心看不进去啊!”
    他随手翻开几页书,心里立刻烦躁起来,书本上的数字似乎都在笑话他:你就是个菜鸟!
    “是你逼我的!”
    陆一鸣心生一计,将自己的意识注入手机之中,进入了信息空间。
    这时,陶瓷小人见到他进来,脸上瞬间垮了下来,一副极度沮丧的表情,并且毫不客气地质问他:“河马,你怎么又来了!(蠢货,你又来了!)”
    “红玛玛,学习时间到啦!”陆一鸣喊了一声,“我们一起学吧。我这儿有本幼儿题库,这就是通往幼儿园的班车。”
    “河马河马河马!”陶瓷小人气得直嚷嚷,手脚并用,恨不能直接跳起来给陆一鸣脑袋来一下。
    这家伙几乎每天都被强迫学习,心情糟透了。
    陆一鸣翻了个白眼,但跟这个笨蛋一起学习,不知为何,心里反而觉得还好受些,至少能掩盖住自己是个菜鸟的事实。
    “赶紧学!”他没搭理旁边那个愤怒焦虑的陶瓷小人,反倒是自己捧起了书。
    实话说,末日灾难的发生确实会改变人的性格。有人因此丧失希望,变得更加颓丧,开始沉沦下去;但也有人借此机会改变自己,努力去适应新环境。
    以前的陆一鸣碰到这些专业书籍,恐怕早就放弃了,宁可躺着玩手机,也不会主动去学。但是现在……
    不管多忙,他每晚都要挤出时间,坚持学上两三个小时,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没办法,知识就是力量,即便是在超自然时代依然如此。他肩上的担子重如泰山,急切需要更快地提升自己。在这个宇宙中,知识永远是有价值的。
    时间悄悄流逝,转眼两个小时过去了……
    陆一鸣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今晚才看了一本书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这学习进度可真够慢的。
    “唉,如果人类能再聪明点就好啦。或者说学习要是不那么痛苦就好了。要是每个人都能愉快地学习,咱们的社会发展肯定能更快吧。”
    他看向陶瓷小人,这家伙一直在走神,连十个手指头的基本加减乘除都错了不少。
    “唉,看来我还是挺聪明的。”想到还有比自己更笨的家伙垫底,陆一鸣心里暗自得意。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钟鹏发来的消息。
    钟鹏问:“陆一鸣,已经出院了吗?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明天下午我们可能就能到达目的地了,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陆一鸣退出信息空间,赶紧回复:“明天就到了,这么快!”
    “没错。如果你身体状况不佳,就别参加这次的安全行动了。”
    “我身体没问题!今天下午还去研究所转了一圈儿,了解到一些最新的研究成果。咱小区里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我们56小区一切都正常。”
    钟鹏迟疑片刻,接着写道:“不过下面的57小区出事儿了,情况比较棘手,动静搞得挺大。”
    陆一鸣心头一紧,回复道:“发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支援?”
    “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儿,那里的官员们都膨胀了,那帮家伙真把自己当成了57小区的地头蛇,勾结在一起胡作非为呢!这样的行为可是犯了大忌,尤其是新任治安官也掺和进去了,他们这些人权利很大,老百姓受了欺负都不敢吱声。”
    “直到今天,一位老父亲发现自己女儿因为一个小礼物被人骗上了床,怒气冲冲地找上门,结果却被关进了监狱里!周围的群众再也看不下去了,事态闹得越来越大,现在已经压不住了。”
    提到这事儿,钟鹏明显有些愤慨,他并非嫉妒别人谈情说爱,而是对在这种特殊环境下败坏社会风气的行为深感不满。
    哪怕拥有超能力的人……也不能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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