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
    李木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大雨,一脸平静。
    “徐大海应该已经死了。”
    屋内沙发上,还坐着一个面容苍老的中年男子。
    他扔出一大叠照片,眉头紧锁。
    “这些都是他害死过的人。
    “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是他个人,还是整个徐家都是如此。”
    “但他早该死了。”
    男子望着李木的背影,问道:“你有把握在一年之后坐稳会长的位置吗?”
    李木毫不犹豫地答道:“十成把握。”
    男子点点头:“那就好,恩师果然没看错人,能把道协搞成这样,你还是头一人。”
    李木没有说话。
    屋子里顿时沉默了下来。
    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向窗户玻璃倒映出的那张疲惫的脸。
    “你的状况,好像不太好。”
    “我很好。”
    李木笑了笑,说:“比起宋飞,我每天锦衣玉食,人前显贵,人后显贵,我已经比他好太多了。”
    中年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
    他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宋飞和一个女人的合影。
    照片递给李木后,中年男子笑着说道:“宋飞谈恋爱了,这是他女朋友关婷,这个女孩挺不错的。”
    李木接过照片,目不转睛地盯着合影上的两个人,也笑了起来。
    但眼泪,却一直滴在照片上。
    “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他也老了,才两年多不见,头发白了这么多。”
    中年男子望着窗玻璃那张红了眼眶的脸,长叹了口气。
    “那时我们制定整个计划,而要去干这件事的人,除了宋飞,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合适。”
    “因为只有宋飞才有可能,在整个圈子的追捕下,还能安然无恙,说实话,连我恩师他们都不行。”
    “但他毕竟只是肉体凡胎,他很辛苦,也受了不少伤。”
    “为了全盘的计划,大家都不容易,你更不容易,何须自责呢?”
    记得最悬的一次。
    宋飞只剩一口气。
    但最终还是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为什么要选宋飞,最大的原因,是宋飞的强大。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宋飞唯一的亲人只剩下老宋,而老宋已经是一个痴呆老人了。
    没人会去用一个痴呆老人逼迫宋飞就范。
    “全盘的计划,只是为了十年之后,再次将丁算天封印。”
    李木眼睛通红,十分疲惫地说:“因为他身后站着天道,我们没办法对抗天道,只能将他封印。”
    男子叹气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李木又道:“可上一次封印他,元清道长他们牺牲了,陈雪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下一次呢?牺牲的是项龙,还是蓝武,还是宋飞,还是我和你?”
    男子同样红了眼睛,一脸无奈:“没办法,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我们就只能每隔十年封印他一次,也许几个十年之后,我们就找到了解决天道的办法。”
    “或者,让天道解决我们,抹去所有跟这件事相关的人。”
    “天道的用意很明显,他要东方无道除掉第三批人类以前的所有生物,要保持天道的秩序,但这代表你也要除掉陈雪,还有白灵,甚至是你自己。”
    “丁算天的复活,也是天道的愤怒,他要丁算天不止除掉第三批人类以前的所有生物,他要让跟这些事件,还有人所关联的一切人物,通通消失。”
    “这意味着包括我,包括宋飞他们,甚至是整个青云观,还有我们已经出世的子孙后代,都得像蚂蚁一样,被踩死,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男子望着李木的背影,声音颤抖起来:“我儿子出生以后,我只陪过他三天,然后我老婆就没了,为了保护儿子,我只能把他送走,我不敢让人收养他,为了将他隐藏起来,我只能把他送到孤儿院。”
    “之后我隐藏在玉龙集团,每一天我都在想念他,我作为一个父亲,我只尽到了三天做父亲的责任,我把他带到这个世上,只带他享受过三天的温暖……”
    说到这里,男子已经说不下去了。
    李木的眼泪也越流越多,转过身来,瘫坐在地上。
    没人知道他心里藏着多少事,也没人知道他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只有在面对男子的时候,他可以流泪。
    别的时候,他只要轻易动摇,很可能就会万劫不复,也会害得宋飞万劫不复。
    “我知道你不容易。”
    男子望着李木,说:“从你来到玉龙集团那一天起,没人教你怎么去面对那些危险,没人告诉你,真相为什么是这样,甚至没人给你喘息的机会。”
    “我刚认识你那会儿,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和恩师一样,做不了太缺德的事,但没办法,为了全盘计划,你必须要抛弃一些东西,包括人性。”
    “你觉得有些人罪不至死,但是我告诉你,没有人比我恩师他们更无辜。可你以为害死我恩师他们的,就只是望月村那一百多个人吗?”
    “不是,是整个圈子的冷漠,是人性的恶意,还有道协这颗毒瘤。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男子收住心里的软弱,肃然道:“为了封印丁算天,为了你的至亲好友不再牺牲,道协必须要解散,圈子必须要团结,恶人必须要除掉,你必须要坚定自己的内心。”
    李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只是害怕,我每天……每天都要派人去追杀宋飞,我要在几千双眼睛的注视下,想尽办法置宋飞于死地。”
    “我每一天,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害怕,害怕他们成功了,兴致冲冲地跑回来告诉我,他们杀死了我最好的兄弟和大哥!”
    男子望着李木,一字一句道:“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必要的时候,我们一定避免不了某个人的牺牲,如果有必要,你可以把我也牺牲掉,我无怨无悔,只要你能保护我儿子高小高。”
    屋子里,顿时又沉默下来。
    良久,男子语气坚定:“以前跟恩师相处的时候,老是听到他说的一句话。”
    “我不相信命运可以控制一个勇敢的人,我相信人定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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