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
    祠堂里。
    一个身穿校服,背着书包的小男孩跑了进来。
    “师父!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烤串!”
    祠堂中央的蒲团上,端坐着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
    男人身着紫衣道袍,神情落寞地望着那一排灵位,眼睛正红,听到声音后,立马收起心神,抬头看向跑到面前来的小弟子,微微一笑。
    “放假了?”
    “真是难得,居然知道孝敬为师。”
    小男孩嘿嘿一笑,立刻把香喷喷的烤串塞进男人嘴里,又赶紧绕到身后,捏肩捶背,却是不说话。
    “突然对为师这么好,是考试没及格,怕为师抽你吧?”男人一边吃,一边问道。
    小男孩缩了缩脖子,鼓起勇气说道:“师父,您是道士,我是你徒弟,我也应该是道士,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学道。”
    “再说我可是你第一个徒弟,那就是大弟子,我要是不会道术,以后是要被我的师弟们嘲笑的。”
    说着,小男孩又嘿嘿一笑:“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上学的料,我觉得我应该把心思放在正道上,那就是学道。”
    听着小徒弟的话,男人内心一阵无语,望着手中的烤串。
    “你这口才,跟他可真是有得一拼……”
    “师父,您说的是李木……哦不,是李伯伯吧?”
    小男孩立刻打开书包,拿出一本厚厚的记录本,翻开后又拿出一支笔。
    他说得没错,他对学习不感兴趣,但对自己师父所讲的那些故事十分感兴趣,以至于他每个周末盼望的,就是来这里听故事。
    见男人点头,他又迫不及待问道:“师父,您上次讲到丁算天复活,那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您之前提到的,高安澜有一个儿子,他什么时候成的家呀?”
    男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小男孩,直接跳过了最后一个问题,思绪飘回到五年前,接着讲起了没讲完的故事。
    小男孩认真听着,一边听,一边把故事记录了下来。
    但这一次的故事,似乎更长了,讲了好几个小时,还没有讲完。
    小男孩如往常一样记录着,可手中的笔,却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以至于到后面,他已经沉重地有些写不下去了。
    “怎么会死掉这么多人……”
    从最初听这些故事,已经听了无数个周末,他早已经将自己的情感也代入了进去,故事中的人物,就好像是他自己认识的那般。
    尽管他只是一个听故事的人,可他的师父,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也是亲历者之一,他知道这些精彩而又离奇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他期待有一天能亲眼见识一下故事中的所有人。
    可没想到,故事中的人物,竟一下子死去这么多,这对于他这般幼小的年纪,脆弱的心灵,他表示完全接受不了。
    “元清师爷,还有其他几位师爷,是被丁算天害死的吗……”
    小男孩说着,竟有些哽咽:“所以青云观,只剩元修师爷了……”
    而身为亲历者的男人,此刻内心更是翻江倒海,哪怕时隔多年,再回忆起师父和师伯们的遇难,他仍旧心痛不已。
    那时候的他,还能无忧无虑地跟着兄弟们在外奔波玩耍,即便也快三十而立,可在长辈们的庇佑下,也还能像个大男孩一样。
    没成想一夜之间,七位长辈,仅存其一。
    而他,也一夜间白了头,不得不挑起重担。
    面对小徒弟的提问,原本平静的男人,此刻竟难受得无法作答。
    要不是几位长辈牺牲自己,他和他的兄弟们,恐怕早就已经不在了。
    小男孩也是聪慧,看出男人的异样,便立刻转移话题:“师父……那陈雪阿姨呢?她陷入沉睡之后,有醒过来吗……”
    男人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
    小男孩心中一悲,又问:“那李伯伯呢?您已经一年没有下山了,难道不想跟李伯伯见面么?”
    实际上,是他想见见传闻中的李木。
    在这些故事里面,李木就是一个中心点,几乎所有的故事都离不开这个人,在他眼里,这是一个充满智慧的人,尽管胆小怕事,但无数次的危机正是有这个人的出现,才得以化解。
    虽然这个人有很多缺点,可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甚至能让敌人毫无理由地信任他,能让这么多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在小男孩心中,他之所以想学道,大部分缘由,就是受了这个男人的影响,他想成为跟李木一样的人。
    可提及李木的现状,小男孩明显察觉到,他师父已经不想多说了。
    “今天就说到这儿吧,时间不早了,一会儿还有故人来访。”男人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
    小男孩显然有些不甘心,急忙又问:“师父,您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学道,还是说我根本没有学道的天赋?”
    男人正欲起身,闻言反问:“你老想学道,可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道士,道士的职责又是什么吗?”
    小男孩摇头,满脸天真和不解。
    男人望着小徒弟,一字一句道:“凡三清殿下弟子,当持正道之心,恒之以久,遇不公不平不正不德种种不真,亦要坚信不折自身所学,广传天尊法,荡尽天下魔,正道之士,方为道士。”
    “小高,只要你心存正道,你就是一个合格的道士,非是要学道术。为师希望你做个普通人,平平凡凡地走完这一生,懂吗?”
    小男孩沉默了下来,他不敢忤逆师父,可又不甘心做个平庸人,心中早有了盘算。
    师父不让他学道,他可以偷偷学啊,藏经楼里那么多道教古籍,他就不信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还学不会。
    师徒俩正讨论着,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沧桑的青年男人。
    小男孩抬头一望,顿时怔住。
    青云观接待香客,但祠堂可是不允许外人随便出入的。
    这个青年男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闯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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