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村长的讲述,我心里百感交集。
    一直以来,不管是我姥姥,还是村长,还是村子里其他的长辈,他们从小就教导我要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所以在我心里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是好人,都是品德高尚的人。
    但现在突然告诉我,他们曾经……做了一件极其不人道,而且也不光彩的事,虽然我会在心里美化这群长辈,但我仍然会感到一丝……很难描述的异样。
    我甚至不能清晰地去体会其中的黑白善恶。
    而且有一件事我还是不理解,当初我坐牢的时候,我姥姥下山了一次,既然姥姥可以下山了,那村长他们应该能反应得过来,大家全都可以下山了。
    在这村子里被囚禁了二十多年,他们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下山去和自己的家人团聚?
    距离我被判刑坐牢,直到现在已经两年有余,差不多三年了,这三年他们都没想过要下山?
    我问出了我的疑惑。
    村长沉默半晌,依旧低着头:“刚被囚禁在这里的那两年,我们的确很崩溃,很难受,我们甚至每日以咒骂张凌霄,当作我们发泄的乐趣。”
    “可渐渐的,当我们知道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出去以后,我们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反思自己的一生,开始反思这件事。”
    “我想到……想到四个正值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被我们无端迫害至死,想到我们最后去围剿张凌霄的时候,他跪在唐追夫妇的坟前,那种委屈,那种无辜……”
    “他其实什么坏事都没做,相反,他做了很多善事,一个一心向善的人,被我们一步一步逼上绝路,他当时那种绝望,对人性的绝望,对这个世界的绝望,让我……让我根本无法去直视我们曾经做过的事。”
    老宋听到这儿,也不禁捏起了拳头。
    我想任何一个知道这些内情的人,都不免会为张凌霄感到不平,感到愤怒,感到无奈。
    老宋本就是一个刚正不阿,并且正义感十足的人,从他执意要铲除丁算天就看得出来。
    但最终,老宋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不光是逼死了四个原本善良的人,你们还害了一个孩子,那是唐追夫妇的孩子,你们虽然没能将他也灭掉,但你们害得他一生坎坷。”
    老宋说的人,是项龙。
    就是因为村长他们的迫害,让项龙无端当了三次孤儿,一次是唐追夫妇的死,一次是项龙养父母的死,因为老宋的出现,又让项龙和养父母续了十几年的缘分,但这段缘分,最终也在前不久,又断了。
    “是,我们有罪,我们罪无可恕。”
    村长抬起头,像是在审判他自己:“所以之后的十几年里,我们一直都在反思自己,我们害惨了张凌霄,还无端害了三条人命,可张凌霄从始至终,没有杀我们。”
    “即便他最后已经对人性充满了绝望,也始终留了我们一条命,我们原以为他是想用这种方法,让我们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愧疚当中,但我们……真的低估了他的修养。”
    说到这儿,村长转头看着我:“一直到……到你那段时间出事,你姥姥急得每天以泪洗面,要下山来看你,但我们都知道,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出这个村子。”
    “但你姥姥估计是想见你想疯了,不顾我们劝阻要离开村子。”
    “谁都没想到的是,你姥姥……她居然真的走出村子了!”
    我和老宋对视了一眼,心里当然清楚,那个时候孟妍妍已经醒了过来,所以整个村子的人,其实是可以离开村子的。
    “当时我们全村的人都试了一遍,所有人都能离开,甚至可以下山去。”
    村长摇了摇头:“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我们离开了自己的家人二十几年,全都盼望着能和自己的家人团聚。”
    “可那时,早已过了二十年了,我们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我们全都知道,并且全都深刻地意识到,我们对不起张凌霄,对不起唐追,并且对不起他们的妻子,我们甚至对不起我们曾经为之信仰的道!”
    “即便我们回到家中,见到阔别二十年的亲人,可当他们问我们当年为什么失踪的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去回答?我们应该怎么去面对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父母?”
    “我们根本没那个脸,再去面见世人。”
    说到这儿,我已经大概能理解村长他们的心理变化了。
    其实张凌霄早已经放过了他们,就在他们真正忏悔的那一刻,就已经原谅他们了。
    真正不放过他们的,是他们自己的良心。
    “村长,那四大家族在当年那件事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对村长毫不避讳道:“当年你们失踪以后,四大家族也被张凌霄诅咒了,而且这个诅咒会伴随他们的后代子孙,甚至连他们死后,也会身带这个诅咒。”
    村长愣了愣,他自然是不知道他们失踪以后外面发生的事情。
    “你说的,应该是五大家族吧,雷家,周家,郑家,赵家,秦家?”
    我点点头:“是,五家人。”
    村长叹了口气,鄙夷道:“那是这五家人活该,我刚才说过,张凌霄的妻子霍灵,原本是诈死,虽然是诈死,但霍灵那次的确被我们伤得很重,张凌霄为了保护霍灵,便将重伤过后的霍灵托付给五家人照顾。”
    “他跟这五家人应该是有些渊源,但具体是什么渊源我不太清楚,只是听传言,这五家人能够发家,跟张凌霄有很大的关系,张凌霄算是对这五家人有大恩。”
    “毕竟是承了自己恩情的人,张凌霄便十分信任这五家人,就将霍灵托付给了他们,可张凌霄还是低估了人性丑恶的一面,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五家人为了更上一层楼,为了讨好道协那边的人,最终还是出卖了他,甚至把霍灵交给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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