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发生了何事?”守城的是白马县的县尉,很晚了也还在亲自检点各处,白马县的县尉权力颇大,不但负责治安管理,几乎能调动所有捕快,而且对守城的白马县兵也有调配之权。
    “报告县尉大人,听下面的人说,难民中好像突然爆发了瘟疫,来势汹汹,正在快速传染,短短两个时辰,就死伤上千人,还有更多的人都倒地不起!”有一位捕头说道。
    “什么?怎会骤发此等大事,白天不是还很正常么?”县尉眉头大皱,感到脑袋生疼。百万难民涌入城内,也不知道县令大人是怎么想的,凭他们的兵力,根本照顾不过来,人手远远不够用。谁也不确定这些难民中是不是混入了那白袍白发人的同党,还要留重兵防守要塞,弩炮充能,以免被那杀人魔王趁机捣乱!
    最让他气愤的是,县令府中的那帮门客,今晚居然全部缺勤,宋献策夫妇平日里看起来很安分守己,也很勤快,怎么越到了这个时候,反倒如此玩忽懈怠?
    “可曾通禀县令大人?”县尉问道。
    那位捕头俯身过去,小声说道:“大人,自从前些日子县令大人娶了七房之后,申时一过,就拒不见任何人,这个您老也知道,小人纵然有海碗大的胆,也不敢去打扰他老人家啊。”
    “海先生,有劳你去看看,那些难民百姓到底所患何疾?”县尉对坐在一旁的一名老者客气的说道。不止是县令府中养着修仙高手,白马县富饶,县尉府下也同样如此。
    海先生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说道:“普通的瘟疫绝没有如此恐怖的传播速度,依老夫看来,此乃人为!眼下这场疾病非我所能医治,大人,趁你手上还有人手,当早谋后路,我隐隐感到不安,不如由我护着大人,连夜出城,方可自保!”
    “哦?”县尉心下一惊,这位海先生从不会无中生有,常常语出惊人,必有其事,县尉对其非常信赖,忙问道:“海先生,你说这场瘟疫是人为,是何人所为?目的何在?”
    海先生道:“此乃修仙界的争端,远远不是我们能够参与,我更不敢去卜算前因后果,不过,老夫愿以人头担保,如大人你不能尽早抽身事外,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若我所言有半句虚假,当绝子绝孙!”
    “有这么严重么?”县尉猛然起身,面色凝重起来,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海先生,就算我依了你言,但我为官近二十年,虽说区区九品官衔,却自有为官之道,眼下百姓落难,我却不可只顾一身安危,卷家逃走,当给他们谋条生路才行”
    “这个简单!”海先生道:“打开四方城门,叫百姓逃离县城,这么做,想必也和释放瘟疫的那些高人的目的不谋而合,如果他们不这么做,要想让这些凡夫俗子乖乖地出城去,只怕是痴人说梦。”
    “听你的意思,难不成这些人释放瘟疫,还是为了百姓好?”县尉觉得不可思议。
    海先生道:“舍小顾大,事急从权,手段难免过激,但不可否认,他们这么做的目的达到了。县尉大人你如今打开城门,让这些凡夫俗子自去逃生,必有福报,日后当有贵人相助,何愁不能官运亨通?”
    “海先生,你这是叫我叛逃,若有差池,别的不说,县令降罪下来,我很快就会被通缉,此非良策!”县尉犹豫不决。
    海先生道:“四门只要一打开,百姓蜂拥而出,谁都挡不住了,等明日天亮之后,县令大人从温柔乡里回过神来,什么都晚了,而且,大人尽管放心,县令大人到时候只怕还无瑕顾及其它事情。”
    “什么意思?”
    “大人如果相信海某人,出城后,不必走远,到时候自见分晓。我知道大人在担心什么,你是担心县令府下的那帮门客,你放心,他们来不了了。”
    “难道……”
    “大人聪明,那帮门客在傍晚时分,已经被人杀死在西城郊,宋献策夫妇被人废去了修为,早已逃走。大人稍后只需伪造军令,将捕快和数千守城军带走大半,只等那县令一觉醒来,留给他的只不过一座空县城和一些老弱病残而已!”
    “好,就这么办!”县尉抚掌而笑道:“到时候你所说的修仙之战一结束,我再领兵回来收拾残局,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这白马县依然还是我们的地盘,此计甚妙!”
    “还是大人英明决断!”海先生也会心一笑,胜券在握。
    这县尉名叫张政武,乃是武官出身,并无甚家世背景,本是卦乡区区一亭长,能混到白马县这样的大县里,做了个九品县尉,自有过人之处。该雷厉风行的地方绝不含糊,伪造军令乃是灭族之事,但他没有犹豫不决。暗中调动几大捕头,集结了近三百名捕快,听候调遣,做好随时开城的打算。
    那海先生也很了得,临时伪造县令印章,造了一纸紧急调令,张政武亲自去见参军。这白马县毕竟乃是上县,配置八千人的军队,有一位专门的参军统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参军官居从八品,虽有实权,但俸禄军饷等均由县令节制和发放,县令乃是从八品官员,二人同级,却将这位参将压制得死死的,连带着遇到九品的县尉,那参军也是客客气气,不敢摆什么架子。主要是这位张县尉,手底下那帮弟兄,个个不含糊,他倒也是发自内心的交好,并非虚与委蛇。
    二人见面,互相客套了几句,便进入正题,参军接过张政武手中的紧急调令,来回看了三遍,没有看出不妥。
    张政武道:“参军勿生疑心,县令大人最近很忙,我刚接到手下重要的情报,不敢含糊,也是冒死叩门请令,这才要来这张紧急调令,你可是不知道下官当差的苦处。”
    “哈哈哈,我岂会不知?县令大人刚刚续弦,七夫人双十年华,生的貌美如花,我等当初也是有目共睹,只要是个男人,岂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参军不疑有它,但还是留了个心眼,说道:“不过县内如今也是鱼蛇混杂,不是做兄弟的为难,这五千精兵一抽调出去,我这守城是足够了,万一城内发生暴乱,只恐力有不逮啊。”
    “那参军的意思是?”张政武问道。
    参军说道:“我也不过份,拨三千精兵给你,以兄弟的本事,想必足够应付任何歹徒,那白袍白发人尽管了得,一旦被团团围住,也是必死无疑,这样好了,我再给你配备一千轻型破功弩,一万支弩箭,兄弟,你觉得怎么样?”
    “也罢,参军如此爽快,等我得胜归来,必有重谢!”张政武抱了抱拳!
    参军也抱拳说道:“那我可等着你的好处,兄弟慢走!”
    张政武走了,而且很满意地走了。这一千轻型破功弩和一万支弩箭,换两千兵马,虽有小亏,却也知道白马县一共才八千守城军,自己能以一纸假令,说要五千兵马,就是做好讨价还价的准备,别说是假令,就算是真的,他也得认!
    县尉本身就有调配守城军的权力,如今又和参军说好,张政武直接去军营提人。
    这边一整顿兵马好了,三百捕快接到传信,立刻紧张起来,早就部署好的事情,只等兵马一到,他们不止要开一个城门,而是同时把四个城门都打开,到时候,那参军即便疑心有诈,也会被淹没在人海,等他追出城去,张政武早就影儿都没有了。这些捕快都是跟随张政武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明白今夜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大胆的事,很多人都很紧张,也有人感到兴奋,就是没有人感到害怕。
    倒是那海先生与他的两名弟子,站在城头,捻着胡须,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此时已过了丑时,距离天亮已没有多久,只见三千兵马打着火把,星夜出了城。城门一开,再想关闭根本不可能,挤在城门口的百姓果然如预料中蜂拥而出,更让守城军不安的是,另外三个城门也被打开,守着城门的弟兄不知怎么被人给敲昏了。这一下,能出城的消息在城内传开了,全城难民百姓都动了起来,有的人嘴里咳着血,有的人全身都被抓得血淋淋,但就算是爬,只要还能动,都朝城门口爬去,丢下了一地的瘟疫的尸体。
    白马县逐渐空去,并没有被所谓的魔域强者阻止,甚至由始至终,县衙里都没有任何动静。当初李若乘乃是夜探县衙,被强大的魔物击伤,那独眼老人也曾说,这白马县要聚集海量的百姓,要被魔头屠杀,以新鲜血液修成血魔大法。后来天督院两位副院长,甚至李修,还有更多的强者,都以为白马县要成为新的养魂之地。
    但是魔头并未显踪,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在一些客栈或者府邸中,隐藏着很多修仙中人,不缺强者,黑白两道都有,本以为白马县如此动静,必然是因为上北郡的老一辈强者出手了,来一招釜底抽薪,不惜散布瘟疫,扰乱民心,让百姓恐慌,要连夜逃出城去。
    如果这一切都是预料中的那般,这一招明显够狠,也有用。
    但是,魔头去了哪里?和上北郡老一辈强者扳手腕的那群疯子,去了哪里?
    夜更黑,黑得人心慌,风更疾,白马县内,发出阵阵的怪音鬼啸,让人彻夜难免。
    黎明来了,天光出现,万物苏醒。
    李若乘的美眸之中,有过一抹狠戾,在这个山谷中,她拧下了最后一颗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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