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翻弄自己的菜谱卡包,张勇翡心里是得意的。
    谁说男人不需要仪式感?
    他就挺爱弄这些看着高大上的玩意儿,装逼利器。
    只要不玩过头,仪式感是人上进的武器。
    张勇翡对她说:“西方对于吃的,讲究食材的安全和出处,甚至一些老饕对于宰杀的动物的心情都要讲究一番。我们国家人多,没法讲究这些,大家填饱肚子才是第一。以至于,一些容易造成物种侵略的食材,在我们国家却很难泛滥起来。我们就在烹饪手段和花样上多下功夫,好的,一般的食材,我们都要会做,都要做成美味。所以,你现在看到的猪肉,鸽子,蛤蟆,虽然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但却没法获悉它们生前的模样……”
    他一边做饭一边讲解,事无巨细。这段时间研究的东西,终于有了个倾泻的对象,不容易啊。
    难听点说,和老爸老妈还有张加一说这些,有点对牛弹琴的意思,哈哈。
    他半瓶子醋的水准,愣是被他吹成了好像国宴级别的顶级大厨的境界,把贝德莉娅唬的一愣一愣的。两人对话中英文对半参,偶尔刘玉兰经过厨房,听见儿子吹嘘的实在不像话,都有捂脸的冲动。
    啥时候小翡这么能吹嘘了?
    哎,儿大不由娘啊。
    丢人啊……
    荠菜鸽子汤最先上桌,乳白色带淡绿,闻着非常鲜香。
    张勇翡系着围裙,端着鸽子汤的汤碗,给每人舀了一碗。
    “饭前喝汤,养生之道。我脚踝扭伤了,需要食补,这道汤味道,营养都是一绝,尤其对伤员和女人最友好。我们鹿岗岭的山上就有党参和天麻,可惜以前挖到人参让我爸给卖了。”
    贝德莉娅汤勺入嘴,立刻赞不绝口:“鲜美无比。”
    刘玉兰也眼睛一亮:“儿子,你这个汤,熬的很不错。原来鸽子炖汤,比鸡汤好喝。”
    张忠信拿着一家之主的架势,尝了一口:“嗯,还行。”
    这就是一致好评了。
    紧接着,就有点搞笑了。张勇翡弄了四个盘子,每个盘子里装了一小块牛排。
    然后每人盛了一碗大米饭。
    很是不伦不类。
    刘玉兰尤其腹诽:前几天我是说你太大手大脚,可来客了,也不能就这么一点牛肉端上桌吧?
    当着客人的面,她不好开口,琢磨着等这外国女人走了之后,一定要教训教训小翡。这要是传出去了,丢人啊。
    “贝德莉娅,你入乡随俗,我们这合餐制,牛排和汤分开,其他菜你也用筷子夹吧。”
    今天的菜,张勇翡是很有考究的。
    比如牛排,比如荠菜鸽子汤,比如脆皮猪五花,那都是能分开盛的。但是,还要顾及父母的面子,怕他们不习惯,于是还有两道菜,一个是小鸡炖蘑菇,一个是炖蛤蟆。
    他又给解释说:“你看,这道小鸡炖蘑菇,是前些天我们炖的,这次重新下锅,添加干榛蘑,榛蘑一定是干的才行,吸饱了鸡肉的汤汁,味道才鲜美,是我们当地的特色。这个蛤蟆,是我妈动手炖的,因为我一直做不出来这道菜的神髓。其实,佐料很简单,爆锅后,只需要用酱油调味就行。可就是这么简单,我妈却能做出来大多数厨师都做不出的美味……”
    五菜一汤,可谓丰盛。
    茉莉玫瑰牛排,味道很独特,茉莉玫瑰酱的味道,那股清香,让牛排多了几分异域他乡的韵味。
    脆皮猪五花,那个是张勇翡用锡纸,放在一个大铁桶,下面架着柴火,在户外慢火烘烤出来的。
    贝德莉娅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香料味道浓郁,猪皮部位尤其脆,那种脆是她吃过的,除了油炸之外,从未有过的,口感爆棚。她依稀记得,好像张勇翡在猪皮上涂抹一层白色颗粒,有可能是盐,后来烤好了又刮了下去。真是神奇的做法。
    小鸡炖蘑菇,不消说,只要吃过的都说好。
    最后一个蛤蟆,贝德莉娅却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这时,刘玉兰忍不住说:“闺女,这个蛤蟆啊,别看吓人,吃起来老香了。今年我们鹿岗岭不让抓了,这是小翡去市场买的,老贵了。吃的时候,先吃腿儿。然后从肚子的一边下嘴,把骨头和内脏剔出来,其它都能吃。”
    如果吃牛蛙,要扒皮,只吃大腿和脊椎那一段。可蛤蟆不同,都能吃。许多人偏爱吃肚子部位,比大腿肉有滋味。
    在刘玉兰的指点下,贝德莉娅吃了一只蛤蟆,蛤蟆油和籽的口感和味道,是会令人感觉很幸福的。
    饭桌上,贝德莉娅就不再和张勇翡谈论心理和哲学的话题了。
    这是一种素质,她要照顾刘玉兰和张忠信,并且尽量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说。
    其实贝德莉娅还挺想继续和张勇翡讨论的,因为她发现,张勇翡对于社会底层人们心理,有着极其透彻而独到的洞察,甚至令她叹为观止。
    张勇翡说男女之间的所谓爱情,就如同一根水平尺。气泡的偏移,并不能影响尺子内部液体的长短。也就是说,如果一个男人自认为付出了许多,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女人相应的爱,那就是奢望,他只会让气泡偏移而已,爱情长短不会变,反之亦然。这是他用七八段或者严肃认真或者敷衍了事的感情经历,总结出来的经验。谁还没年轻过,谁还没飘过,最飘的时候,张勇翡同时渣几个不同年龄段的女性,渣男中的渣男。然后,他就发现,感情原来就那么回事而已。当然,这些他是不会说的。
    这种野路子的视野角度,或许并不完全准确,但却非常有意思,有借鉴意义。可就算这样,也比短视频软件上的强行喂狗粮的那些情感段子靠谱多了。
    之后,又说到人们面对挫折时候的反应。
    贝德莉娅说:“人类会在同一个挫折点,跌倒两三次。在其它动物身上,这是罕见的。”
    白话文是:吃一百个豆不嫌腥。
    张勇翡就说:“因为动物跌倒第二次可能就死了,人类跌倒三四次,还有机会再爬起来。所以有人破产或者失恋就自杀,我觉得大可不必。破产可以东山再起,还比一般人更有经验哩。失恋要么厚着脸皮死缠烂打追回来,要么去拥抱一整片森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诸如这种奇特的观点,让贝德莉娅大开眼界。
    之后就真的聊到了动物身上,贝德莉娅说了些有关于动物的心理学,教张勇翡如何训练钢鬃。
    这又让张勇翡大开眼界了,听着听着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贝德莉娅说人与人沟通的重要性,同样适用在动物身上。比如有些人,只知道一味地惩罚,把动物吓傻了。理解动物,与动物有效沟通下,加以奖惩机制,才能训练好。有些动物,能像人一般,在特定的环境里,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潜能。比如,西方经常有工作犬立大功的奇闻趣事。
    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贝德莉娅驱车回去,老张家全家人相送。
    大党嫂和干活回来的二婆子,装成饭后散步,在前面大路上缓慢的晃荡。眼角余光,却一直盘旋在张勇翡家这边。
    看见贝德莉娅出门,和老张家人说笑,大党嫂小声道:“出来了出来了,你看,就是那个外国女的来找小张。”
    “你看看,他们全家都出来送,我估摸着,有可能是小翡找的外国女朋友。”二婆子做出了这样的猜测。
    “小心点,别转头,让人家看见多不好意思。”
    “怕啥,除了电视电影里,我还没见过外国人呢。”
    等贝德莉娅上车,开到大路上,车窗是降下来的。贝德莉娅还友好的对她们摆摆手,哪怕是平时咋咋呼呼的二婆子,也有些懵逼。可她向来是人来疯,马上就朝贝德莉娅摆手,嘴里还大声嚷嚷:“嗨,哈喽,拜拜……”
    大党嫂一阵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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