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沁儿在旁边看着,只恨不能替她疼。
    萧望舒看她一眼,嘴角扯开一抹笑,反过来安慰她:“母亲不用担心,疼过第一下,后面就不疼了。”
    这具身体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太好了,疼痛阈值太低,这么轻的伤都能带来这么强的痛感。
    要是换了她以前,这些伤都是家常便饭。
    “你少说些话,别扯动了伤口。”在房沁儿眼里,萧望舒这身伤就跟重度伤残了一样。
    萧望舒张了张嘴,正要再和房沁儿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殿外传来一阵喧嚷。
    房沁儿皱起眉头,和萧采仪对视一眼。
    随后萧采仪往外看了看,起身道:“好像是偏殿那边在吵,母亲,我出去瞧瞧。”
    房沁儿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还不等萧采仪走出门,椒房殿的宫女急忙跑了进来,朝她禀报着:“皇后娘娘,穆贵妃醒来后得知自己的孩子没了,正在偏殿大哭大闹,胡喊有人绊她,蓄意残害皇嗣。”
    萧望舒勾唇冷笑。
    这就是女主风范吗,她领会到了。
    反正现在孩子也没了,穆初雪的身体怎么诊脉都是虚。她现在也不怕太医诊脉,太医现在也诊不出她的胎原本就有问题。
    房沁儿怒而拂袖,斥着:“胡闹!皇嗣事关重大,岂能由着她空口白牙栽赃!”
    “有人绊她?谁绊她,她想说是我绊的还是五妹妹绊的?”萧望舒也问得直白。
    当时靠近穆初雪的只有她和萧盼安,现在穆初雪的孩子没了,萧盼安的孩子还在,怎么看都是穆初雪受伤最大,那可不就是由着穆初雪空口白牙栽赃么?
    跑来禀报的那宫女支支吾吾,答着:“穆贵妃她、她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
    萧望舒笑了笑,又问着:“她是在知道五妹妹的胎儿没什么大碍之后,才开始发疯胡闹又哭又喊的吧?”
    如果萧盼安的孩子和她的孩子一起没了,恐怕穆初雪就不会这么哭闹了,而是会愧疚自责,说她这一摔纯属意外,她和萧盼安都是受害者。
    听到萧望舒的话,那宫女仔细回想一番,随后震惊道:“是、是这样。刚才穆贵妃醒后,先问了萧贵妃娘娘的情况,然后才开始哭闹的。”
    萧望舒嗤笑一声,嘲讽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屋里除了萧盼安还在茫然,其余个个都是人精。听到这话,她们哪里还能不知道穆初雪的意图。
    那一摔,摆明了就是冲着萧盼安的肚子去的!
    “真是厉害,连孩子都能舍掉。”房沁儿目光一沉,这突发情况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萧采仪双手叠放在腹部,来回踱步,道:“但还是不能让她这般发疯哭喊,否则两位妹妹怎么也说不清了。”
    房沁儿想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朝杜嬷嬷问着:“二公子今日是否在宫中?”
    别的不说,就按穆初雪这个闹法,再不控制一下,恐怕马上就要流言漫天飞了。
    她们哪怕要自证清白,也得先控制住局面再说。
    不然谣言嘈杂,她们说什么都无用。
    杜嬷嬷连忙弯腰答着:“老奴记得二公子今日像是进宫了,夫人稍候,老奴带人去寻一寻。”
    “不必了,母亲,我已经派人去过了。”萧望舒开口插话。
    房沁儿一愣:“什么?”
    萧望舒开口解释:“刚才场面乱,大家都忙着照看五妹妹,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先派丫鬟去寻了二哥。丫鬟回来报过一次,二哥正派人盯着宫里,这事暂时不会闹大。”
    只要萧平南守紧宫门,宫里没人能溜出宫,这事想闹大都大不起来。
    房沁儿她们长舒一口气,颔首道:“那就好。”
    殿内话音刚落,椒房殿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盔甲铁片之间碰撞的铿锵声仿佛近在耳边,清晰可闻。
    殿内众人往门外看去,看到列阵在外的将士时,她们心里压着的巨石终于挪开了点。
    禁卫军,到了。
    第16章 宰相生杀予夺(1)
    “萧统领,你带兵包围椒房殿,意欲何为!”
    魏齐轩站在台阶上,俯视着下面身着铁甲的萧平南。
    此刻他的身上沾满了他那个未出生孩子的血腥气,本就已经极为不悦。
    再一想到萧盼安的孩子还没掉,等那个带着萧家血脉的皇嗣降生之后,萧家还极有可能挟幼子逼他退位,然后独霸朝纲!
    想到这些,再看看现在就敢随意调动禁军的萧平南,魏齐轩只觉得离萧家篡位的日子不远了。
    “陛下息怒,末将断然不敢包围皇后娘娘的椒房殿。”
    萧平南朝着魏齐轩抱拳弯腰,还算规矩的行了个臣礼,随后起身道——
    “末将只是包围了太医院和穆贵妃的云光殿,找出了一些穆贵妃欺君瞒上的证据,便匆忙赶来禀报陛下而已。”
    他当然不敢包围皇后娘娘的椒房殿,因为这里面住的是他们的长姐,萧家的长女。
    虽然只是庶长女,但也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地位不一般。
    在萧采仪和他产生不可化解的利益冲突之前,他当然不会做出什么和萧采仪敌对的事情来。
    礼让尊重,才是他们对长姐该有的态度。
    听着萧平南的话,魏齐轩直接一口气梗在了胸口,不上不下。
    “你——放肆!你怎敢在宫中私自调动禁军!”
    萧平南抱拳弯腰再次行礼,开口答着:“回禀陛下,末将只是担忧陛下受奸妃蒙蔽,这才先斩后奏,望陛下见谅。陛下宽仁明睿,必能谅解末将一番苦心。”
    这高帽子戴得真顺啊。
    萧望舒刚走出来就听到萧平南这番话,顿时对书中描写萧平南时所用的‘权臣之子,傲睨君王’八个字有了深刻理解。
    “陛下,穆贵妃明知腹中皇嗣有恙,仍旧瞒上不报,甚至以腹中死胎为饵,谋害其余后妃腹中康健的皇嗣,谋害不成还栽赃诬陷!”
    萧平南把他手上那些按了指印的供词高高拿起,继续道:“此中罪状,条条皆可问斩!末将斗胆,请陛下处置奸妃,还后宫以安宁!”
    让魏齐轩亲自处置穆初雪,这简直是强拆鸳鸯,拿钝刀在男女主角的心头剜肉。
    这出戏实在精彩,萧望舒都看得来了兴致。
    她是恶毒女配,她就喜欢看这种血腥戏。
    “萧统领,你这是在逼朕做事吗?后宫之事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陛下乃一国之君,陛下的家事也堪称国事!
    “末将相信,陛下只是受奸妃蒙蔽。穆贵妃所犯的这些事,这些针对萧贵妃腹中皇嗣的事,一定与陛下无关!”
    见魏齐轩沉默不言,萧平南又道:“既然陛下难以抉择,末将就不为难陛下了。此刻百官都在入宫的路上,如何处置奸妃,陛下可听百官建议。”
    “什么?!”魏齐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萧平南,你私调禁军,还私召百官入宫,谁给你的权力!”
    如今萧鸿的一个儿子,竟然也敢踩着他的龙椅放肆了!
    前有萧鸿,后有萧平南。
    这真是奸臣当道,大权旁落啊!
    “回禀陛下,末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的安全!如山铁证在此,此等欺君瞒上、谋害皇嗣的奸妃不可多留。既然陛下舍不得处置,那末将只能出此下策,让百官处置这个祸患!”
    如果穆初雪腹中的皇嗣真是死在萧家人手上,那此事就要镇压镇压再镇压,半点风声都不能漏到宫外去。
    如果此事与萧家人无关,全是穆初雪咎由自取,甚至萧家贵妃的皇嗣险些被她谋害,那此事就要公开公开再公开,最好能把证据贴在大街小巷,让人无话可说。
    现在的情况显然属于第二种。
    “你——!”
    魏齐轩心中怒意翻涌,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甩袖表达他的愤怒,然后不再管萧平南,大步走回厅内坐下。
    萧平南不痛不痒的笑了笑,转身面朝房沁儿和萧采仪,远远的拱手行了个礼。
    房沁儿和萧采仪朝他点了点头。
    萧望舒朝他福身见了个礼,然后继续和房沁儿她们站在一旁围观,像个看客一样,安静看着这场好戏推进。
    如果她们现在就在宫里闷不做声的把穆初雪处置了,等事情传到宫外,说不定又成了另一种说法。
    穆家倒打一耙,说她们诬陷穆初雪、残害皇嗣都有可能。
    为今之计,唯有把证据甩出去,让文武百官给皇帝提出个处置办法,这就是把萧家摘出去的最优解。
    不管最后怎么处置穆初雪,都是文武百官商议的结果,也是朝廷上下认可的结果,更是穆初雪罪有应得的结果。
    与萧家无关。
    “望舒,现在天热,你这伤口晒不得,别生脓疮了。”
    房沁儿显然并不是很想看这场好戏,她只想带着萧望舒去休息养伤。
    见萧望舒还想留下看看,房沁儿又道:“你是女儿家,身上还受着伤,让百官瞧见也不好。我带你去阁楼上坐着,你坐在高处看可好?”
    百官一时半会儿也进不了宫,这还有得等。
    再说,就算百官进宫,因为外臣不得随意进出后宫,他们也不会在椒房殿外对穆初雪进行裁决,之后肯定还要转换地方的。
    午时的太阳最是毒辣,万一女儿晒出了汗,汗液浸染伤口,那就有的是罪受了。
    萧望舒为免房沁儿担忧,配合的点了点头,跟着房沁儿离开。
    ——
    由于夏天午后的阳光实在容易让人犯困,再加上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没等到百官聚齐,萧望舒还没等到好戏开演,就已经趴在窗边睡着了。
    她受着伤,房沁儿也没舍得为这点小事把她叫醒。
    甚至后面百官聚齐之后转换阵地,房沁儿怕萧望舒被吵醒,还为她关上了门窗隔音。
    等萧望舒一觉睡到自然醒,书中重墨描写的天选女主,已经永久下线了。
    还是被百官死谏、魏齐轩亲自赐下白绫、当众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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