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可以听我说几句吗?”瞎子揉搓着双手,手心上的汗水被涂的满手都是。
    他脑袋里好似有只晕头转向的蜜蜂在四处乱窜,逃不出去,嗡嗡直叫。
    奥斯里简与恩泽里多几乎是同时转过脸,看向了他。
    恩泽里多怒视着瞎子,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而靠在木柱上的奥斯里简五官像是凝结成一块冰,他一语不发。
    “我觉得奥斯里先生...并不是...那个意思...”瞎子狠狠咬牙,方才藏在喉咙下的话终于被他说了出来。
    其本是低下着,漂浮不定的眼睛竟然抬了起来,对上了奥斯里简与恩泽里多的眼睛。
    恩泽里多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恇怯脆弱的家伙,此刻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你觉得他想说什么?”恩泽里多一如之前的语气,问道。
    “奥斯里先生他...是想挽回你...”
    “没有你...他也完成不了需要完成的事情。”瞎子那一双撑大的眼睛有些许的血丝堆积在一部分位置上,就像会说话的玻璃球,谁也想不到,那居然是一对无用的眼睛。
    恩泽里多微微皱起眉头,怒意褪去不少。
    他看向奥斯里简,开口道:“是这样吗?奥斯里简?”
    奥斯里简轻轻噗呲一声,脸上撑起笑容,随即低头擦拭着嘴角血渍,开口道:“瞎子...”
    “你叫什么名字?”
    “瓯阳命。”瞎子的神情,显得没有之前那么的急张拘诸,他由是说道。
    “呵呵...我流的这些血,不过是因为为了问你名字的缘故。”奥斯里简搀扶着木柱,站起,而后挺直起腰,身体里的骨头发出了稀疏的咯咯声响。
    “你若是想挽留我,大可实话告诉我,非得这样吗?”恩泽里多一脸责备道。
    “我不过是为了计划着想。”奥斯里简坐回椅子上,倚靠着椅背。
    “与你不同,我可不想被人追杀。”奥斯里简打算搬起桌上的酒桶,将口对准着杯子,倒下酒。
    一旁的瞎子一声不响便抢了去,然后倒酒入杯中。
    奥里斯简看去一眼,勾起嘴角,说道:“谢谢。”
    “叮。”
    恩泽里多也从桌上拿起了一只酒杯,撞在了奥斯里简的杯子上,“给我也来上。”他向着瞎子说道,脸上丝毫见不到生气的迹象。
    瞎子举着桶,亦将桶中的酒倒入进去,酒不失毫厘的进到杯里。
    “你知道吗,你让我感觉不到你是个瞎子。”奥斯里简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缓缓道。
    “谢...谢谢夸奖。”瞎子僵硬的笑着。
    “你笑得很勉强。”奥斯里简疑惑的看去。
    “我...我太紧张了...”瞎子又有些膛目结舌道。
    奥斯里简脸上又见笑容,他轻轻将身下的椅子向后移开,起身,走到了前台处拿出了一只酒杯。
    他把酒杯放在了瞎子面前,随后拍了拍他身后的椅子。
    “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吧,凡事,不要太过紧张。”
    瞎子愣愣的点点头,把酒也灌入了自己的杯里,这一次,洒了不少的酒水出来。
    “坐吧。”奥斯里简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而后对瞎子说道。
    “好。”瞎子摸索着身后的椅子,手忙脚乱的摆通一顿,随即坐下。
    “要想完成计划。”奥斯里简继而开口道。
    他举着酒杯,先是朝恩泽里多碰去,发出了清脆的“叮”声响。
    酒杯来到瞎子面前时,却停了下来。
    酒馆内的烛火刹那变得昏暗些许,顶上的木板映照着两个庞大如山的影子,在它们的一边,有着一个逐渐向其靠拢的小黑影。
    接着,又是一道“叮”的声响,奥斯里简将酒杯碰去了瞎子的杯上。
    “我们三个缺一不可。”奥斯里简微笑道。
    烛光又重新的明亮起来,此时墙上映照的影子已不再是三道,那瘦小的一团,融贯其中,不见踪影。
    ——
    “长老,皇室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稚嫩的白彰站在一堵高耸的大门前,门上站着很多人,望上去,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样子,黑漆漆一片。
    “我没进去过...”
    “我一个快半入土的人...在这一辈子里都没有进去过皇室里...白彰啊...你认为我应该感到遗憾,还是侥幸呢?”长老脸上还没有那么多的皱肉,仍有些稀疏的黑渣子镶在嘴边,和下巴上。
    “长老...会感到侥幸?”
    “进到皇室,不应该会感到荣幸吗?”白彰一头雾水。
    长老抬头,他那远没有白彰高大的身躯,弯曲着,眼前的皇室大门,有着巍峨高大的一团暗影,将他完全笼罩起来。
    他眼里不时闪过恐惧,以及无助的愤怒。
    “你许多的前辈,就死在这里。”
    长老深吸口气,“尸骨,就埋在审判广场。”
    “每到晚上,审判广场都会格外的阴冷。”
    “恶鬼,冤魂,他们本该一辈子呆在皇室里。”
    “但是没有人会让他们留在这里。”
    “这里只会留下耀眼夺目的人,他们所谓的荣光,会比眼前这一堵高门还要令人生惧。”
    “寒骨铸荣勋,这就是存在于皇室里的样子。”长老压低着嗓子,生怕让门上的那些人听到,即使是只言片语。
    “寒骨铸荣勋...”白彰呢喃道,木讷着脸。
    “寒骨铸荣勋...”白彰费劲的呢喃着,疲倦的眼皮就快跌到鼻子上,随后他又将之撑起,半卷眼帘,看着眼前那面冰冷,砌着金色砖块的墙。
    墙中间,有一道亦是金色,却矮小着人半个身子的门。
    “水...我好多天没喝水了...”白彰皱巴巴的唇上堆砌着死皮,
    像是躺满裂痕的围墙,稍一碰触,便会瓦解土崩。
    他使劲起身,吃力地走到那矮小的门旁,颤巍的手敲在门上。
    不知是敲了有多少下,门后才传来声音。
    “什么事?”那是与墙一般冰冷的声音。
    “水...给我水...好吗?”白彰的喉头上下滑动,蠕动着嘴唇,无力开口道。
    “水?给过你了。”那声音回道。
    “可我...真的很渴...我求求你了...”白彰看似用尽力气的敲去门上,听起来却似轻轻的敲上几敲。
    “......”门后的声音并没有回答。
    白彰无法支撑住身子,软趴趴的倒下,头倚在门边,眼帘快要完全闭上。
    “行吧,你等会。”门后的声音像是考虑了许久,终于不情不愿的说道。
    白彰那凹陷入骨的脸,颤动着看似仅有层皮的肉,艰难的咧起嘴角,他很久没有这个念头了。
    苦涩的笑容,是他在金墙内做过最多次的脸部动作,除此之外,便只有懊恼。
    不一会,门底下的一道坎,露出了仅能容纳一碗水的空隙。
    “省着点喝,喝完这次,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门外的声音,用着稍许戏谑的语气,说道。
    “谢...谢。”白彰伸出舌尖,舔湿着嘴唇,慢慢将那碗水递到嘴边,倚着墙,一点一点的湿润着皱巴的唇,涸死的嘴皮,不敢让水跑出嘴外,亦唯恐喝干净碗里的水,控制着全身的力气在手上。
    喝了有一会,他才小心翼翼地的放下碗,眼瞅着地上好似有块不平坦的凸角,他戛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换了一个位置,再将碗放上去。
    随后他重新倚在墙上。
    “好累啊...”他软弱无力的开口道。
    “或许...还未等到阿月来,我就这么死去了吧...”
    “死在徐立的手上...我真没有想到...”他的身体里装满了怨恨与懊悔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越来越感觉到,这些东西开始流淌在血液里。
    “如果我有机会出去...我不会再这么做了...”白彰的胸口上下剧烈起伏着,其闭上眼,松了口气。
    ——
    “你觉得,那家伙还在不在?”
    “在。”
    德普与简安再次来到了铁匠,也就是那个与他们等价交换的人的住处。
    德普即使是颇有玩味的说着,可内心是十分在意门后的答案。
    “咚咚。”德普轻敲了几下门。
    简安藏在兜帽下,看不清他的脸庞。
    “老板!在吗?”德普本不想放大着音量,来叫喊着,可他的内心愈发的焦急了。
    他觉得铁匠铺老板真的不在这里了。
    “咚咚!”敲门声变得急促和猛烈,德普没有耐性了。
    还是没有回应,德普与简安互视一眼,随即他重重的踹去,将门踹飞入房内,门撞击到墙上,顷刻碎开。
    “该死!”映入眼帘的,是像被洗劫一空的景象,德普止不住的怒吼道。
    “费了这么大劲!这该死的混蛋就这么跑了!”德普怒目圆睁的道。
    身后的简安缓缓走进房,他扫了一眼四周,却无意发现桌上躺着一张信封。
    “德普,有情况。”简安冷冷道。
    德普二话不说便凑了上来,见到了他手上的那封盖满尘的信封。
    里头的信并没有离开,简安看了一眼,便将信递给了德普。
    德普直接将其撕开,睁大眼睛,不放过上面的一字一句。
    半响,他将信揉搓成团,随后竟一手按捏成碎块。
    “该死的混蛋!他改了地址而已!”
    “那他现在在哪里?”简安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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