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什么?
    小唐云是一张苦瓜脸,最后这一句他是懂了,可前面的一大通话,他是听得愈发稀里糊涂,唯有死记硬背。
    因为他知道,疯老头不疯。
    这些稀里糊涂的“疯话”他从来没听薛阿姨说过,也从没听奶奶说过,赵老头的疯话在他面前又展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就像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捞到嘴边,都往小嘴里塞!
    赵老头看到小唐云的苦瓜脸,不禁叹口气,“唉,我还是太心急,你太小,更没念过书,哪里懂得我这些金言妙语?”
    不想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传过来:“疯老头,你又在祸害哪家孩子?快走,别在卖弄你那些疯言疯语,和我听说书去。”
    言语间,一、两个老头走过来,拉着赵老头就走,赵老头只能扭头疯叫:“小哑巴,回去好好感悟感悟,我有空会找你的。”
    “别!”
    一手一个拉着他的两个老头,尽都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刚才发现你溜了,就知道你一定跑出来祸害小孩子了,要是下次再让我们发现,你甭来胡集镇听说书,我们不欢迎你!”
    小唐云哑然,心头也不觉偷偷地乐了,看来疯老头恶名远播呀。
    可是世人皆不疯,又有多少个能像疯老头那样一眼洞察世间?
    小唐云左手捂着“热乎乎”的五毛三分钱,离开菜市场,在东头粮店花了一毛八分钱买了两斤玉米粉,想着用玉米粉烧稀饭,多放野菜,能凑合几天,因为家里的一点山芋,是赵家庄村民昨晚凑送的,按照奶奶的性子,是要还的。
    另外,奶奶也想留几个山芋做种子,等发芽种就到后面鱼塘坡上。
    他也没忘记这事,也花了一毛一分钱买了一斤玉米3号高产的种子带着。
    随后,小唐云来到东大街的一家小商店,原来他挂念着奶奶,还有救命恩人赵铭叔叔。
    他先给赵铭叔叔挑选了一双帆布手套,花了八分钱。原来他发现赵铭叔叔出去干农活时,从来没有手套戴,一天农活干下来,即便满是老茧的双手没磨出泡,也是红了。
    随后,他又来到胡集镇商场,在里面逛了好一会儿,才看好一件漂亮的女式“的确良”衬衫,可是太贵,居然需要四毛八分钱。
    不过在小唐云眼中,一点不贵,虽然他口袋里仅剩下一毛六分钱。因为他只要回家再割荠菜,说不得晚上就有好几毛钱了。
    他暗暗咬牙,等赚足了钱,今晚一定来给奶奶买一件。原来他自小就发现,奶奶从没穿过新衣服……
    ……
    小唐云将大塑料薄膜折叠一下,然后把一小袋玉米粉和一小袋玉米3号高产的种子包裹起来,背着。手里拿着崭新的帆布手套,兴高采烈地回家。
    他剑眉下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愈发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奶奶已经烧好中饭,坐在茅草屋门前等着他。
    是的,小唐云习惯一日三餐,即便家里再穷,奶奶也要为他准备,哪怕一块山芋饼,亦或一两个烧熟的山芋。
    显然,今天的午饭特别丰盛,奶奶不仅给小唐云煮熟了两个小山芋,还给他烧了一碗野菜汤。野菜有苗条菜、毛妮菜等等,都是小唐云一大早割荠菜时顺便割的。
    野菜汤里虽然没有一点油、盐,但这也是汤。
    “奶奶!”
    小唐云远远地望到奶奶,就激动地张着口型。奶奶朦朦胧胧地也望到孙子回来了,不过她朦朦胧胧地望到孙子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背上还背着塑料包,一颗心兀地沉下去。
    但她依旧颤巍巍地站起来,拄着一根木棒去迎接孙子,不管孙子今天有没有把荠菜卖掉,都是他第一天用一双小手开始为自己的人生拼搏!
    “奶奶……”
    小唐云转头四处瞅瞅,发现此时中午附近没其他人,显然学校早放学,师生都回家了,也无村民在田地里忙活。他就小声兴奋地叫道:“奶奶,我们今晚可以吃稀饭煮山芋啦,我买了两斤棒黍粉,还买了一斤棒黍3号高产的种子。”
    棒黍,是我国一些农村大人小孩对玉米的方言俗称,小唐云没有老私塾赵老头那样的学问,习惯用书本上的称谓。不过他知道玉米就是指棒黍,因为薛阿姨、李叔叔也常常称棒黍为玉米。
    只不过薛阿姨和李叔叔为了入乡随俗,也经常改口叫棒黍。
    至于老私塾赵老头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为何一口一口地称作玉米,是为了显示他有学问,还是为了显示他与常人不同,这就不为小唐云所知。
    但奶奶一听到小唐云为家里买了这么多东西,就兀地怔住了,因为她清楚,那是需要好几毛钱的。
    看来孙子背上背的不是卖不掉的荠菜,而是卖掉荠菜赚得的钱买的东西。
    奶奶一怔之后,就颤巍巍地三步并作两步,顺着赵家庄小学校门前小路“跑”过去,迎上孙子,抱住他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小唐云抬头,“奶奶,你干嘛哭呀?我做错了吗?我不应该买吗?”
    “不是。”奶奶抹了一把眼泪,转头望望,也确认附近没其他人之后,才低头慈祥地笑道:“奶奶很开心,是开心地哭,你知道为家里打算了。可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家里由奶奶支撑着,你卖荠菜的钱,必须积攒下来做学费。”
    “你要切切记住,上学念书,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懂吗?你上学后本领会越来越大,否则,你把你现在的本领用光了,就没了。”
    “放心吧奶奶,我懂。”小唐云趴在奶奶温暖的怀里,兴奋地叫道:“两块钱的学费,我一天就可赚到,但我不能让你每天总吃山芋和野菜。”
    奶奶听了,止不住地又是老泪纵横,更是呜咽:“建国、媳妇,你们俩在天上看到了吗?你们的孩子,我的孙子太懂事了,也太有本事了,这么小就比大人还能赚钱,居然一天就能无本赚两块钱!”
    小唐云经奶奶这么一呜咽,也想起爸爸妈妈,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忍不住“噗嗤噗嗤”地流泪……
    “别哭。”奶奶抹了一把眼泪,又伸出满是皱褶的手,摸去小唐云脸上的泪水,“都怪奶奶唠叨,我们怎么能哭呢?爸爸妈妈在天上为你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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