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有些怪异。
    看着他,我仿佛明白了刚才他为什么说看着我就像在照镜子。
    对啊,朱莉给我的那本书,说到底还不是从柳老手里撺过来的。
    真要追本溯源,眼前这个小老头儿才是祖师爷啊!
    理论我有了,实践起来也需要时间和对象。
    但我缺少一个正儿八经懂行的师父为我指点迷津!
    想到这儿,我突然有种下跪磕头拜师的冲动。
    可还没等我站起来,柳老就压了压手,嫌弃道:
    “千万别!你想都不要想!这种事我说出来都觉得丢人,可你小子怎么一点儿都不害臊啊?”
    我摊开手反问道:
    “我要是装纯,骨头早被朱莉嗦干净了,你是不知道啊……”
    “停!”柳老连忙打断我,脸上挂着三分错愕,七分无奈。
    沉默了片刻后,他长叹一声:
    “臭丫头……她就不该找你,她跟她娘简直就是一个德行,主意怎么都这么正呢……”
    眼下我见自己和柳老的气氛和关系都缓和了不少,胆子就也跟着大了起来。
    看他摇头叹气的模样,我忍不住调侃道:
    “怎么?柳老你也被嘬过?”
    柳老两手一摊,没好气道:
    “那不然呢?”
    ……
    天色渐晚,屋外的山林已然静默。
    晚风驱赶着天边的流云,送它们和落日的余晖一同离去。
    屋里凉了些,桌上的茶已经没啥味道了。
    白姐还没有回来,我多少有些担心。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我从柳老口中得知了一些别的事情。
    他交给白姐的那枚戒指,上面有一部分白姐储存下来的妖力。
    原本戒指是作为礼物送给柳老的。
    但柳老看见白姐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
    所以他才还回戒指,并且让她去找一株天目草回来。
    一方面,柳老确实想支开她,给我挖坑。
    不过另一方面,他也希望能帮白姐一把,毕竟两人也算旧相识。
    我望着屋外黯淡无光的夜空,低声问柳老:
    “天目草真的能帮白姐找回一部分记忆么?”
    柳老慢步到我身边肯定道:
    “天目草和山心一样,一座大山里仅生一株。你且记住,过去只有能开眼的妖物,才能被称之为大妖!凡是大妖,必然多目。”
    说着,柳老周身瞬间衍化出一片混沌。
    好似油滴在水面上五彩斑斓,但同时又能扭曲空间。
    我从旁避开,一眼就能看出这股气息异常凶险!
    很快,柳老的面容就产生了变化。
    他枯槁的皮肤表面先是出现了一层层厚实的鳞片。
    紧接着,那些鳞片中央竟裂出一条缝隙。
    柳老蓦地睁开双眼,同时这些鳞片上的缝隙也随之睁开!
    我万万没想到,竟全都是眼睛!
    “蹬蹬蹬……”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同时也听到朱莉十分焦急地喊了一声:
    “柳老!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等看到她的时候,我才发现她脸色煞白,妖气凌乱。
    柳老淡淡地说:
    “没事,我就是让这小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妖!”
    我在心里暗自嘀咕,这哪儿是大妖啊,分明就是上古大凶!
    古书我也曾看过不少,柳老的妖形和那些瑞兽完全对不上号。
    难怪白姐和朱莉都让我别跟他作对。
    跟他一比,白姐显得和善多了。
    柳老慢慢收回妖力,我和朱莉这才松了口气。
    等到他又恢复成小老头的模样时,朱莉才抚着胸口说: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邪神来了……”
    这时,柳老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意思很明显,他是想让我去帮朱莉揉揉胸口。
    我当即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带朱莉上楼。
    半个小时后,我蹭了蹭手上的水,让朱莉好好休息。
    回到楼下,柳老掐了掐鼻梁说:
    “我不是已经教过你了么?你就不能动静小点儿?这楼可不比酒店里的床,塌了换不了懂么?”
    我捂着腰,表情苦涩地回了句:
    “讲道理,我可是连动都不敢动,全是朱莉……”
    不等我把刚才的遭遇分享完,屋外突然掀起一阵怪风。
    那“呜呜”地嚎啕声听得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霎时间,一股极其浓郁的阴气将老宅层层包围。
    我立马绷紧了神经,死死地盯着门外。
    柳老拍了拍我的肩膀,嘲笑道:
    “放轻松,这才是她白婳该有的气息,你不是跟我说你在嫁梦术里见识过么?”
    我撇了撇嘴,心想现实和嫁梦术能一样么?
    再说了,我总觉得这股阴气要比在嫁梦术里见识过的妖气更加诡异。
    很快,一阵浓浓的白雾在院子里升起。
    我赶忙凝聚起妖力,试图想看清雾气里的情形。
    但柳老劝我别白费力气,这种阴气和妖气的混合物,不是我现在就能看透的。
    “小白,一切都还顺利吧?”
    柳老淡淡开口,完全没把这些雾气给当回事。
    “顺利,白婳在此先行谢过柳老,我想起来一些事了。”
    听到白姐的声音,我这才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她的身影好似烟云一般汇聚成型。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那袅袅雾气像是一条丝带缠在她身上。
    依旧是那张绝美的面容,只不过少了些情绪。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她好像更漂亮但也更陌生了。
    白姐美目流转,淡金色的眼眸慢慢瞥向我:
    “陆明,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妖气?”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白姐的语气明显是质问。
    而且她看我时的眼神异常清冷,完全不似平时那样的温柔。
    感觉她浑身上下的气质全都变了。
    变得跟嫁梦术里一样,甚至比那还要冷漠几分。
    “你不用诧异,我只是回想起一些事情罢了。”
    声音依旧平淡,却又像冰霜一样冷得人心里发颤。
    我现在愈发怀疑,她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白婳?
    院子里顿时陷入沉默,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柳老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
    “小子,想要修炼到这种程度,断七情是基本,你用不着惊讶。她这才恢复到了五成妖力而已,如果她找回全部记忆,呵……”
    柳老最后的浅笑令我不寒而栗。
    不用他说我其实心里也明白。
    倘若白姐找回所有记忆,我和她的点点滴滴,只怕连根毛都不算。
    我显然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部分。
    而这份情感,终有一天也会随着记忆的堆叠变得越来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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