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代完毕,那几个粮官面面相觑,似乎对无名交代的事有些疑虑。
    “先生,这样真的行吗?”那为首的粮官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们只管按照我交代的去做。别的,不用操心。”无名厉声说道。对于刚才吩咐下来的事情,他不能允许这些士兵有丝毫的怀疑。因为越是怀疑,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这次,他要让祭足尝一尝自食其果的味道。
    吩咐完毕,无名转身离去。除了他自己,和那几名粮官,谁也不知道他做出了什么计划。
    五日后,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自北地传来——祭地边城的粮仓炸了,整个仓里的粮食付之一炬,祭大夫闻讯心疼不已,老朽之躯竟然昏厥了过去。
    京城,太叔家宅,正堂中。
    叔段这时正因为此事抚掌大笑,对无名的神机妙算赞叹不已。
    “先生,太解气了,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叔段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眉飞色舞地笑道。
    无名也是难言心中畅快,微微含笑道:“家主,在下不过是利用了祭足的贪心不足,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闻言,叔段更加好奇,瞪大了眼睛问道:“此话怎讲?”
    无名不慌不忙,缓缓解释道:“那祭足,仗着咱们借道祭地通商买粮,总是想方设法地扣押咱们的军粮和货物。偶尔,还会以验看为由烧了咱们的粮食。于是,我便吩咐粮官,这几次买粮之时,混杂入几车硝石火药。这样,他一旦扣下,不免就会炸在自己手里。”
    “果然是妙计啊,”叔段不禁赞叹道,忽而他又疑惑地问道,“只是,这次炸了粮仓却是怎么做到的。那粮仓之地定不会见到明火,难不成先生有什么法子凭空生出火来?”
    无名得意地笑道:“是火碱和石灰。”
    “火碱和石灰?”叔段惊讶道。
    “不错,”无名点头应道,“我当时让粮官在火药里混了几袋子火碱、石灰,又用干草掺和了,就是为了应对祭足让人将粮食侵吞私藏。这几日雨水丰富,那祭地粮仓也必然免不了潮湿。火碱石灰遇水产热,加上干草,便会生烟造火,引燃火药。”
    “高、高、高!”叔段听完无名的解释,不由得拍案叫绝。他从未想到,还能用这种方法让祭足栽跟头。
    此时,无名谦虚地应道:“其实,在下当时也没想到这两样东西真能派上用场。怪只怪那祭足贪得无厌,非得将咱们的粮食占为己有。他若是当场销毁,也不过就是听听响动,受些惊吓罢了。”
    “哼,他自己行不义之举,自作自受,也是活该。这老不死的这么大年纪了,这次受了如此他的打击,不知道还能挺多久。”叔段嘲讽道。他内心恨不得祭足就此一命呜呼,自己也少了一个死对头。
    “祸害遗千年。这老家伙只怕还有些日子能活。只是以后,他再想劫粮,恐怕要掂量掂量自己的粮仓还有多少。”无名亦是略带奚落地说道。他知道按着历史发展,祭足不会这么容易呜呼,所以如此说道。
    两人谈论到此处,却又引来了叔段在其他方面的兴趣。
    只见他好奇、兴奋地恳求道:“先生,有个问题,这二十年来,我也请教过您不少次了,这次希望您别再隐瞒了。”
    看着叔段的神情,无名便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了,于是果断答道:“若是关于年龄的问题,希望家主还是不要问了。在下已经回答过很多遍。在下只是相貌上变化得不那么明显,并非长生不老。”
    叔段却略带笑意地说道:“先生,您说的话您自己信吗?二十年,我的儿子都和我曾经一般年纪了,先生还是原来模样。先生说这不是长生?若先生真是驻颜有术,也该向我传授些技巧,我好用在自己和夫人身上。说不准,还能从这天下各国的公主、夫人身上搜刮些油水下来。”
    无名黑着脸,没有答话。
    他看着叔段这不正经的模样,心中叹息不已,不由得疑惑道:“就这么个鸡贼玩意儿,真的是自己播下的种子吗?看看这一肚子坏水儿的,再想想自己的一身正气。怎么,一点儿都不像呢?”
    ......
    这对“父慈子孝”的爷儿俩在这里“其乐融融”的时候,却有一片“乌云”正向郑国都城飘去。
    郑都,宫城,正殿。
    此时朝会已散,郑伯正处理着各地呈上来的诸多政务,一个瘦削阴诡的老者却由几个宫人用轿椅抬着,入了宫。
    老人一脸病恹恹的模样,脸上罩着层青黑色,眼神阴郁,透着股说不出的狠厉。
    他靠在轿椅的椅背上,紧锁着眉头,本是一副仇怨模样。到大殿前下了轿椅,却立刻敛去了阴狠之色,只留下数不尽的忧虑之色。
    跟着宫人进了大殿,不等郑伯寤生起身相迎,他便一下子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拜道:“君上!不好了,君上!”
    寤生见此情形,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惊诧地问道:“老大夫如何这般惊慌?到底出了何事?”
    原来,那老人便是祭地大夫祭足。
    被寤生扶起之后,祭足刻意以手掩面,假装悲戚道:“君上,我郑国恐将陷入空前的乱局啊!”
    此话一出,寤生大吃一惊,他登时蹙眉追问道:“老大夫这是何意?”
    “君上有所不知,君上的胞弟叔段,正在图谋造反啊!”祭足一脸忧色说道。
    寤生闻言,反倒松了口气。
    因为叔段曾经的不轨行迹,这些年寤生也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那京地自是有他安排下去的眼线,所以叔段这些年的改变他也了然于心。对于叔段是否还有不臣之心,他自然也另有决断。
    祭足见寤生没有太大波动,于是继续说道:“君上,叔段自封于京地后,招兵买马,屯粮强军,还建造了各种攻防之器。这是要为起兵谋乱做准备啊。还有,君上可知,叔段于京城的一应用度,奢靡不堪。祭祀出行,往往不按礼制规程,逾矩僭越之事,多有发生。京地百姓皆以其为至尊,称其京城太叔。这,这简直就是目无君上啊。”
    寤生闻言,却没立刻答话。
    这三分真七分假的话语,他自是能够分辨。只是他想不明白祭足为何在此时来搬弄是非。他斜眼瞅了祭足一会儿,思索着这个老家伙的真实目的。
    片刻,寤生正色应道:“老大夫所说的这些,寡人都知道。寡人也对这些有所防备。请老大夫放心好了。”
    祭足见寤生只是不疼不痒地回应了几句,心中焦急。于是再次说道:“君上,现在,已不是做好防备就足够的了。君上可知,那叔段如今已经开始在各地购买军粮,甚至还购置起硝石火药。这是要有大动作啊……咳咳……”
    祭足说得太过激动,竟牵动了往日宿疾,难以抑制地喘咳起来。
    寤生见状忙叫人请医官来看。医官到时,祭足情绪冷静了些,喘咳声也渐轻了不少。
    为祭足诊过之后,医官说道:“老大夫乃忧郁思虑过度,气机逆乱所致。多休息将养一阵子,莫再耗神思虑即可。”
    寤生挥挥手,让医官退下,又将手负在身后,对祭足说道:“老大夫忠谏良言,寡人定然会加以重视。只是叔段终究是寡人的胞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寡人会与姜夫人商议此事。大夫身体欠佳,回去以后好生休息。切不可再多思虑,引起宿疾,让寡人牵挂啊。”
    祭足看寤生面无表情,不知他心中到底是何想法。但既然寤生已经在请自己先回封地,他也不能再多纠缠。只好不大情愿地应了君命。
    颤颤巍巍地正往殿门口走时,祭仲忽然灵光一闪,回头说道:“君上,君上还记得关于二公子身世的传言吗?”
    寤生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眼神中似乎动了杀机,沉声问道:“老大夫此时为何又要重提这件事。”
    祭足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阴险难看的笑容,缓缓说道:“昔日姜夫人被人劫持,回来后不足一月便怀上了二公子。而生产之日,也并未足月。是以有传闻二公子是姜夫人与匪人苟合所生。”
    “此事只是谣言,母亲洁身自好,不是水性杨花之人。若老大夫又要重提此事,休怪寡人翻脸无情。”寤生声音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祭仲被这份威压震得浑身一颤,但还是顶着压力说道:“不是老臣故意生事。只是,当年秦国的端木先生为相救夫人,平白无故消失了十一年。再次出现以后,容颜不老,似乎得了什么奇遇。”
    “这和夫人、叔段又有什么关系?”寤生眯起双眼问道。
    祭足见寤生已经被自己带进了节奏,于是再次挤出丑陋地笑容,慢慢说道:“君上可知,二十年前叔段封于京地之时,有一人忽然出现,辅佐于他。这二十年来,京地的繁荣昌盛全出自此人之手。而此人,也是容颜不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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