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的秦军正在镐京外等着进城,队伍最后面却起了混乱。
    为整肃军纪,大将蒙艾飞马而去,往末尾处查看状况。不一会儿,他便策马归来,马背上还横放着一名穿着别国征衣的士兵。
    “先生、陛下,后军中抓了个细作。”蒙艾跳下马来,将那马背上的人拽了下来,扔到嬴无忌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
    “有劳秦将军了。”嬴无忌说着,缓步走到那俘虏面前。他弯下腰来,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这人的穿着,见他确实非秦人打扮,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无忌,可看出什么了?”端木易站在旁边,等着嬴无忌的分析和判断。
    “抱歉,师傅,我也看不出来此人的来历。”嬴无忌惭愧地说道。
    “那就问啊。”端木易教导着嬴无忌说道。
    “是,”嬴无忌答应道,接着,便凑到那俘虏的面前,语气和缓地问道:“你从何处来?为何要混进我大秦的部队?”
    只见那人抬头看了嬴无忌一眼,神色惊慌,又有些着急,可却怎么也不说话。
    “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就要对你采取些手段了。”嬴无忌语气变得强硬,带着些威胁问道。
    那俘虏脸上表情更加急切起来。
    看着这俘虏的样子,嬴无忌总觉得自己曾经在哪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终于,那俘虏用尽全力,从喉头挤出开了一点微弱的声音。嬴无忌和端木易都大吃一惊。
    “哑巴?”师徒二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话问出口,才想起那人并不能说话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师徒俩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皱了皱眉。
    “就这一个人吗?”端木易转身问蒙艾道。
    “不止,还有几个,被队伍抓了,留在最后面,等着您处置。”
    “待会儿回宫,全部带来。”端木易吩咐道。
    待进宫之后,没多久,蒙艾便又带着一批俘虏来到殿内。
    “回禀秦公、先生,所有俘虏都在这儿了。”蒙艾道。
    “辛苦蒙将军了,坐吧。”嬴无忌说着,请蒙艾在一旁坐下。
    再看那些俘虏,一个个都俯身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瑟瑟发抖。
    “你们,又能说话的吗?”嬴无忌问道。
    话音刚落,下面已“啊,啊”得乱成了一片。
    端木易在一旁眉头微皱,扭头看向嬴无忌。
    无忌也是面色凝重,不知所措,只好先下令让他们安静下来。
    那些俘虏畏惧君威,一声呵斥便让他们登时噤声不语。
    安静下来后,嬴无忌也眉头紧缩,陷入沉思。
    见两人皆是沉默无声,蒙艾坐在一旁,也不敢惊扰。
    过了一会儿,端木易眉头渐展,看向嬴无忌,说道:“秦公,臣有办法了。”
    无忌一惊,喜上眉梢,赶忙问道:“什么办法?”
    “扁鹊儿。”端木易简洁明了地答道。
    嬴无忌闻言,茅塞顿开,当时便明白了师傅所指。赶紧命人请扁鹊儿过来。
    不多时,扁鹊儿匆匆赶来,进殿后,先行一礼,说道:“臣扁越人贺秦公朝天子归。”
    “越人师兄免礼了,”嬴无忌连忙说道,“今日请师兄来,是有事要拜托师兄。”
    “越人何德何能,若能为秦公分忧也是荣幸。”扁鹊儿说道,“不知秦公有何事要越人来做?”
    “师兄请看。”赢无忌说着,把目光移到那一群俘虏身上,示意扁鹊儿可以上前查看。
    扁鹊儿随着赢无忌目光所致,见殿内零零散散地趴着许多兵勇,不像秦人的装容,诚惶诚恐,不作言语。
    他只拿眼打量了一番,就察觉到有所异常。
    这些人面色微微泛青,嘴角口唇肌肉略显松弛,当是久不能语,肝郁脾虚之相,与自己在西垂时救治的那些病人十分相似。
    “这……”扁鹊儿惊讶不已,西垂的哑舍,是自己特意征集了半年,才聚下的众多哑人。为何此处竟能有如此多的哑兵?
    “师兄勿怪,这些人是混入军中,被抓出来的,想拜托师兄救治一番。”赢无忌看出了扁鹊儿的惊疑,赶忙解释道。
    “噢,救治定是没有问题,医者仁心,就是秦公不说,我也不忍不救。”扁鹊儿道,“只是未曾详查病情,越人也不确定是否都能治好。”
    “无妨,你便尽力救治即可。”端木易在一旁说道。
    “待我试试。”扁鹊儿说罢,走上前去,一个一个仔细地查看这些哑兵。
    只见他先是细致地观察了每个士兵的神态面色,又命他们尽力张口发声,观看咽喉口腔的状况,分辨声音的问题,最后则在每人颈旁的人迎脉和腕端的寸口脉分别进行了切诊,这才结束。
    一切做完,扁鹊儿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这几人的病况甚是奇怪,都是让人用某种手段损伤了太阴脾经,导致经络气血不畅,不能上承舌本,而不能言语。虽然发病原因不属内伤范畴,但病机与我所研究的相似,我可以尝试用针法疏通一下经络,看看能否凑效。”
    “太好了,越人师兄请吧。”赢无忌欣喜地说道。
    得了应允,扁鹊儿从随身的针具中取出一枚粗大的银针,针端并非尖锐,而是分为三瓣。
    “三棱针?”端木易看着那针问道。
    原来这三棱针乃是“九针”之一,是端木易曾经传授给扁鹊儿的。
    “没错,三棱针刺络放血,能倾泻病灶中积年累月产生的瘀血,然后在以毫针行补泻之法,即可见效。”扁鹊儿解释着,已在其中一名士兵身上选取穴位刺了起来。
    他循着足太阴脾经由足大趾的隐白穴向上探查,查看其中异样,选了右侧的公孙、血海两穴放了血,又再互为表里的阳明胃经人迎、地迎两穴入毫针,行补法。不过一会儿,让那士兵再说话时,竟已隐隐能发出些模糊不清的语句。
    这出神入化的针法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那群士兵刚刚还对扁鹊儿放血扎针的手段畏惧万分,此刻竟都视他如在世神仙,恨不得下一个被救治的就是自己。
    治完这第一个病人,扁鹊儿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说道:“我已经尽力了,但要想让他恢复到正常人那样,恐怕还得用汤药调理一段时间。剩下的我想想办法,争取治出一个现在就能把话说明白的。”
    他愁眉紧缩,神情严肃,显然是对这个结果不是特别满意。
    “师兄,你已经创造奇迹了。这……你真牛b。”赢无忌因太过叹服,竟把从端木易那里学来的粗话都说出来了。
    “雀儿,不用太大压力,咱们也不急这一时,你尽力而为就好。”端木易也在一旁安慰道。
    被两人这般一说,扁鹊儿原本沉重的心里负担减轻了不少,向二人拱手致意后,开始治疗第二个人。
    也是同样的思路,只是选取的穴位上因每人体质不同,所以也略有不同。但结果还是如第一人那样。
    这般治了一个又一个,只到只剩下最后一人,还是没有一个当时就能恢复语言机能的。
    看出来扁鹊儿有灰心丧气,端木易于旁边鼓励道:“孩子,你已经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无论结果如何,师傅都为你感到骄傲。”
    闻言,扁鹊儿点点头,走向最后一人。
    开始依旧是如之前的那样一般操作,只是在最后要收尾时,扁鹊儿忽然灵机一动,想起端木易曾提起过的大脑中枢论。这理论虽然没有在书中记载,但他因感兴趣特意找来猪脑,羊脑研究过一番。
    于是便又在头皮之下选了几处,平刺入几针,也不行补泻,只是用重手法强行刺激了一会儿。正要进行提插,互听那士兵叫到:“哎呀妈呀,疼疼疼疼疼!”
    这连叫的五声“疼”清晰可闻,已不似前几人那样含糊。
    扁鹊儿闻声,心中大喜。又捻转了几下,将针拔出。抬头看向赢无忌。
    这时,他才发现,不只是赢无忌,还有在场的端木易、蒙艾和那些士兵,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师兄,你是神吗?”赢无忌不可置信地问道。
    还是端木易见多识广,很快缓过神来,但还是对扁鹊儿的医技赞叹不已。他站起身走到扁鹊儿身边,拍拍他肩头,竖起大拇指夸道:“徒弟,真给老师我长脸!”
    被众人如此夸奖,扁鹊儿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挠头笑了笑,说道:“过奖过奖,还是赶快问问这些人的身份吧。”
    这话倒提醒了端木易和赢无忌。他俩本就对这些混入秦军的哑兵感到好奇,后来听扁鹊儿说他们都是让人故意弄哑的,便更加想要知道这些人的故事。
    此刻,已有一名士兵恢复了语言能力,足以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要好好盘问一番。
    于是,赢无忌眉头一挑,对着那士兵正色问道:“你们到底是哪国的奸细,竟敢潜入我大秦的军队中来。”
    那士兵本还在为自己能说话之事感到兴奋,忽听得赢无忌厉声地质问,顿时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说道:“请秦公赎罪,吾等只是为求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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