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全跟李文生正在拥挤的车厢里向前蠕动着,努力的想冲破重重的阻碍,跑到车厢边上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自从接到了开拔的命令,他们这一道就没有停止行军,步行改坐汽车,下了汽车又改步行,昨天晚上换到了火车上之后,他们大半个连都挤在这节火车皮之中。
    烦闷难耐很快就代替了初次乘坐火车的兴奋,许佳全只觉胸口很堵,总想找个地方好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干什么呢?”李文生看见他们的举动,伸手一拽许佳全的军装,喝道。
    “连长,里面太热了,我想上前面透口气。”许佳全看着李文生,开口解释道。
    “忍一忍吧,马上就快到了!”李文生看着众人热得满脸大汗的样子,也不忍心接着训斥他们,出言安慰,顺手解开了自己的衣领,他的身上也被汗浸的黏黏糊糊的。
    许佳全无奈,只好又挪回了原位,摘下钢盔擦了擦脸上的汗。
    “哐当!哐当!哐当!”巨大的响声伴随着冲力,让整节车厢的士兵都无法入睡。
    哐当声突然变得越来越稀疏,火车明显慢了下来,接着便停了下来。
    “嘣!”地一声,车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地拉开,撞在车框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一阵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进来,顿时让车厢内迷迷糊糊的众多士兵精神一振。
    “下车!”车厢下面伸进来了一个戴着德式钢盔的脑袋,冲着车厢里面的人大声吼道。
    “要下车啦!”士兵听到喊声,急忙将钢盔扣在头上,抱着步枪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谁他娘的瞎喊什么?让开!”李文生转过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而后冲破拥挤的人群,站在了车厢边上。
    “你是哪个部分的?为什么让我们下车?”李文生看着面前的这个上等兵,开口问道。
    “奉战区李长官之命,所有三十一军将士在蚌埠下车,集合待命!”上等兵看见面前这个上尉军官,大声回答道。
    “李文生,带着你的人下车!”团长韦耀光的声音从旁边的车厢传来。
    闻言,李文生赶紧回头下令:“所有人,整理装备,以班为单位,下车集合!”说完率先跳下了火车。众士兵听到命令,赶紧拿起枪,背着背包跟在李文生身后依次跳下了火车。
    “李文生,管好你的兵,谁也不许乱跑,原地待命。我去向军长领任务。”
    “是!团长。”李文生答应道。
    “马上上战场吗,连长?”许佳全问,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
    “等候命令。”李文生冷冷地说。
    陆达和张少海挤到了许佳全身边:“排长,我们什么任务?”
    “等候命令。”许佳全也学着李文生的话回答他们,可是又觉得自己学得不像,微微一笑,脸上显出兴奋的神情,又问他们两个,“害怕吗?”
    “不害怕。”
    “紧张吗?”
    “不紧张。”
    “才怪!”许佳全拍了他们两个的头,“我的心头也是扑扑地跳。”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团长回来了,发布命令道:“今晚在此宿营,明天早上开拔。”
    李文生的二连被安排在一所小学校里宿营。
    晚上,韦团长来查营时,李文生终于逮着机会,拉住团长问:“团长,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李文生跟团长的关系比较铁。
    韦团长板着面孔训道:“到时候,你们二连别给我拉稀就行。”
    “那怎么可能呢,我李文生好歹给团长当过警卫员,怎么可能给团长丢脸!”李文生嬉皮笑脸地对韦团长说。
    “我是担心你们连新兵太多,特别是后面补进来的那些人,还没来得及训练就拉上战场。”
    “你是说许佳全那些人吧,放心,我看他们都不像是孬种。毕竟他们也是亲手杀过人的。”
    “上了战场可就不一样了,大炮一响,好多新兵还尿裤子。”韦团长说。
    “许佳全,过来!”李文生向远处吼了一声。
    正在教室里躺着休息的许佳全赶紧爬起来,跑到李文生面前。
    “连长,你叫我?”
    “团长问你,你上了战场会不会尿裤子?”
    “绝不会!”许佳全硬生生地回答。
    韦团长招了招手叫他坐下,语重心长地说:“真是难为我们这些兄弟了,我们十六团在南疆刚刚征兵完毕,还没来得及训练,就接到军部命令,要我们马上率部赶来前线。刚才军长表扬了我们团是好样的,说我们十六团在国家危难、山河破碎之际能够义无反顾北上抗日,实为民族之楷模。实话告诉你们吧,军长也是刚接到李长官的命令,要南疆军三十一军马上赶赴徐州地区。看样子,李长官马上就要有大动作,准备在徐州跟鬼子一决雌雄。今日你我能够带兵参加这场关系着国家生死存亡的大决战,实乃我等的一件幸事啊!”
    许佳全听了团长的话,也有些兴奋,但又不无顾虑地说:“不过团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韦团长道。
    “我们的武器能不能换点新的?”许佳全试探着问。
    “你这话问到点子上了。”韦团长用赞赏的眼光看了许佳全一眼,说,“明天马上给兄弟们换装备。军长跟我说了,来到了第五战区,李长官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第一时间马上会给咱们的南疆军兄弟补齐给养,枪支弹药以及棉衣棉被。”韦团长笑容满面,轻轻拍了拍许佳全的肩膀。
    “那就好!”
    韦团长接着说:“我刚才到军部,还听到一个消息,山东省主席韩复榘被军法从事了。” “被军法从事?怎么回事?”
    “嗨,这个韩复榘真是太没有眼力劲了。自抗战以来,举国同仇,全力与暴日血战,单是淞沪与南京两地,中国军队已折损数十万兵员,二十几位将官,可这个韩复榘贼性不改,在金陵数十万军民惨死之时,竟不战自退,连丢黄河天险与重镇济南,这下彻底惹怒了蒋委员长。”
    “然后呢?”李文生好奇地追问。
    “蒋委员长近来正因为战事连连失利而大为苦恼,特别是南京城惨遭日寇血洗,几十万军民死于非命,蒋委员早就想杀一只鸡敬敬猴子,这不,韩复榘撞到他枪口上,于是蒋委员长终于痛下杀手,韩复榘被执行了枪决。”
    “该杀!”许佳全说,“一个省的主席也这么不退而退。我听说我哥在上海会战时,后来只留下他们一个团坚守四行仓库,我哥他们只有几百个人,照样打得日本人寸步难行。要是所有的军队都能这样,日本人就不会那么猖狂。”
    韦耀光听闻此言,眼睛一亮:“你哥参加了四行仓库保卫战?”
    “是。嘉奖令都发到我们家里了。”
    “这么说,你许家是一门忠烈啊!”韦团长不禁对许佳全另眼相看。
    “我阿爸年轻的时候也在镇南关杀过法国鬼子。”许佳全又补了一句。
    韦团长更为敬佩,鼓励他说,“这次你要奋勇杀日本鬼子,为你老许家争光。”
    “您瞧好了,团长,我决不做孬种。”
    “好!”
    “丢了济南,就杀山东省主席。那丢了上海,丢了南京,杀了谁的头没有?”李文生愣愣地问。
    “丢了上海丢了南京没有杀谁的头,但是,蒋委长杀了韩复榘,马上要李长官在徐州组织一次大的军事行动,这其中也有深意啊。”韦团长说。
    “蒋委员长的意思是,战场上,谁再不用命,韩复榘就是榜样!”许佳全脱口而出。
    “对!当然,就算蒋委员长不杀韩复榘,李长官手下的狼兵也要在徐州与日寇一决高下的。中国抗战太需要一场大的胜利来鼓舞士气了。现在战场已经摆开,我们赶上了,这是我们的幸运!”韦团长豪迈地说。
    “对!这次我们一定要拿出点颜色来给日本人看看。”李文生也接口道。
    韦团长进一步说:“李长官给我们三十一军的防卫目标是蚌埠方向,军长给我们团的任务是防卫明光城,具体是明光县东南的藕塘村。”
    韦耀光带兵来到明光城时,滁县已经陷落,日军兵锋真抵明光城下。
    日军随着从滁县撤退出来的败兵抵达运河对岸。这一伙日军刚打了胜仗,兵锋很盛,一来到运河边马上到处征集民船,并派兵伐木造船,还在对岸架起两个炮兵阵地猛轰守军的阵地,想一举拿下明光县城。
    “轰!”
    “轰!”
    爆炸的声音在藕塘村连绵不绝,日军飞机对着下面这个不大的小村子开始了无休止的狂轰乱炸,整个村子化为一片火海。
    即便如此,十六团的官兵仍然没有退却,死死地守着阵地,与日军进行着殊死搏斗!
    “趁敌人半渡而击之。”韦耀光告诉手下的官兵说。
    当日军的船只划过河中间时,十六团的阵地上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团直属的炮连把炮弹全部倾泄到河里面。日军的船只全部被炸坏炸沉,数百名日军纷纷落水,成了活靶子。
    战士们边打边叫喊:“二狗子,你的枪法怎么那么臭!才打中几个呀?”
    “我干掉三个了,你呢?”
    “你这枪法得跟我学着点,你看我的。”说着,砰!又开一枪,“这是第五个!”
    “三眼猫,算你厉害。”
    “哈哈哈!这比打猎还过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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