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有惊无险的小插曲结束,主旋律还要继续。
    在高手林立的宇宙世界,小小的人类难道只能充当一个次高等文明生命体的宿主,一个受它控制的傀儡?
    沃贡已经明确告诉人类,只有抛弃这脆弱张望美好世界的眼睛、用来亲吻和品尝美味的嘴、听动听音乐和甜言蜜语的耳朵,以及享受拥抱、抚摸、成长体验的身体,才能冲出即将毁灭的星系。
    出不了星系,就得和星系一起毁灭。
    离开星系,面对广袤宇宙,难道就不会毁灭吗?
    毁灭只是一瞬间的事。
    而生存下去,面对的却是从未到达过的世界和环境,也许是至死方休的麻烦和痛苦,以及物种存续下来的希望!
    大家都沉默了,怎么选?
    让一个个身壮如牛、正值青春的年轻人类选择毁灭?
    由拉抬起头望着大家,虽然他是最弱的,也许他一直都是最坚定的。
    任何物种要生存、发展、进化下去,难道看到困难就绕过去,就退回去,就缩进妈妈温暖的子宫里去?
    “我可以舍弃我的身体,如果真的有必要。”
    由拉有点激动地说,他深情地望着雅琪,似乎在说,就算我没有双臂拥抱你,没有双唇亲吻你,我的心永远守护着你!不会因为恐惧害怕,就放弃陪伴你的一分一秒,只不过用另一种方式演绎这执着的深情。
    以西笑着说:“你放弃没用,沃贡不需要普通人类。”
    这就有点尴尬了,激扬的旋律没在心中奏响三秒,就走了调调。
    “我觉得,呃,我还是有点用处的。”由拉降低了声调说。
    扎尔布被由拉的厚脸皮逗笑了,哈哈笑着问:“你说说你有什么用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奇怪,你在自救小队里是什么样的存在?”
    大家都听得出来这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却让雅琪感到受伤。
    她涨红了脸,冲扎尔布嚷嚷:“别忘了,是谁建议组建自救小队的?每次万分危急时候,是谁不顾性命冲上去的!”
    开玩笑最怕遇到不懂笑点的人,扎尔布囧得恨不能把头从自己的菊花里伸进去,省得听到雅琪的抱怨。
    以西忽然说:“沃贡说,他们也会选择由拉和雅琪这样意志坚定的普通人类。”
    这句话到底是好?是坏呢?
    被沃贡选择是荣耀?
    还是能力的体现?
    丧失自我成为宿主什么时候变成了一种荣耀?
    百合子幽幽地说:“反正我现在的样子也不会被爸爸妈妈认出来。如果进不了家门,变成什么样子有什么关系呢。”
    扎尔布不说话,在村里,每个人都爱小孩,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说我爱你。
    他们爬上高大的苦楝树,钻进最深的溶洞,也不会有人事先豪气干云地说:“我要去爬那个树,去钻那个洞。”
    他们都习惯默默地去做事,不需要点赞,也不需要鼓励。
    身体是自己的,主意也得自己拿,因为所有的苦难后果都是自己来承担,没有人能承诺帮你分担掉一点点。
    孤独,从来都是如影随形地陪伴扎尔布这样的小孩一生。
    莉娜几乎要哭出来,说:“我选择毁灭。我喜欢自己的身体,就算现在这样的钻石体,我也很喜欢。我不想成为一摊蠕动的液体。”
    大卫说:“我不会在没有到紧要的关头做出重大选择。”
    沃贡通过扎尔布的嘴说:“现在就是紧要关头,没有多少时间来让你们浪费了。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无知的人类,现在的皮囊有什么重要,将来我们会拥有更完美更厉害的身体。”
    雅琪小声对由拉说:“我怎么感觉这些外星人也会画大饼忽悠人啊。”
    由拉被她的话逗笑了,刚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志被一秒破功。
    以西并不希望小伙伴们改变人类特征,更不希望人类为了活命,沦为沃贡的驾驭载体。
    毕竟,完全丢掉自我的,总有一天也会丢掉在宇宙中的生存权。
    退让一点,会让别的高等文明认为你可以永远成为被舍弃的部分。
    但他没有说出口,现在不是说的时候,做不到自身强大,说一百遍一万遍都没有用。
    以西冲大卫赞许一笑,在大脑里寄生着沃贡的情况下,眼神和微笑成了最好的表达方式。
    大家伙相互传递着心领神会的笑容,细心的小伙伴通过几次和沃贡交流,敏感地感觉到在沃贡内部存在着对人类如何利用的分歧。
    既然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于事无补,大家反而有种看淡生死的从容和轻松,那些被留下来、回地球、保性命的痛苦折磨了很久的心终于放飞了。
    那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吧,只为了生命中绽放一瞬的绚烂而战!
    以西和百合子、大卫重新连接脑波定位网络,越过山崩海啸和残破纷乱的魔方岛,寻找保罗和罗斯的信息。
    脑波定位网络只能搜索定位阿土阿巴行星上的生命体信息,搜寻几遍,依然没有保罗和罗斯的讯息。
    以西疲惫地说:“它们不在行星上,我们只能继续等待了。”
    百合子说:“我们可以求助沃贡,别忘了它们曾带我们去看过星系。”
    大卫表示反对:“它们会借机胁迫我们放弃身体,和金属细胞融合成共生体。”
    “不试试怎么知道?”
    百合子说:“它们不是人类,不一定会像人类一样思考问题,以利益换利益。”
    以西和沃贡建立起交流,沃贡很干脆地同意了:“它们已经远离阿土阿巴星系了。我们只能带着你们的意识在星系里看看,你们的意识不能离开身体太久。”
    由拉和雅琪也想去“看看”阿土阿巴星系,可上次的中途突发不适也让两人颇为担心。
    沃贡轻描淡写地表示:“我们可以分别暂时寄生在他们大脑里,沃贡群体可以保持星系内远距离交流,这样他们能通过我们感知到你们的感知。”
    这太神奇了!
    由拉和雅琪高兴极了,不用远游,宇宙就会自动在大脑里呈现。
    啊,沃贡,你值得拥有!
    欧耶,只要不强迫放弃身体,大家都合作愉快!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确实适合现在的自救小队。
    在行星上,虽然感受到四周的混乱、破坏和崩塌,但总会在心里保存一点侥幸:在其他的地方,一定存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只要到了那里,一切都会慢慢变得好起来。
    意识远离行星后,看到了星系的可怕崩坏,是一种彻底、无处躲藏,甚至无法幸免的全面毁灭。
    阿土阿巴恒星的光芒不强,但常常发生突然的爆炸和向外喷吐的热焰,距离较近的三颗大行星已然消失了一颗,另外两颗也到了恒星的“嘴边”。
    远距离俯瞰,阿土阿巴行星已经悄然改变了颜色,深蓝色变成了蓝白色,海洋像一锅即将沸腾的水,看着都心惊肉跳。
    离开,除此以外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对于超人类来说,这将是第二次离开。
    离开地球,离开亲人,到了一个未知的星球;
    现在要离开阿土阿巴行星,离开适合生存的星球,哪里还有一颗蓝色星球可供安身立命?
    没有看到现实前的一切哲学和坚守,在看到星系现状之时纷纷崩塌。
    还有什么词语能形容自救小队的心情呢?
    他们谁也救不了,包括他们自己。
    要看清事实,需要多长时间?
    又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全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也许只需要一瞬间,就在看到星系分崩离析的那一刻,所有关于生命、生存和意义的理念都完全瓦解。
    沃贡可以自由地在超人类意识里交流:我们要离开星系,真的,外面一定能找到适合我们生存的星球,一颗完美的全新的星球。
    没有人回应沃贡的建议,在这一刻,所有人的思想都是一片空白。
    对于无能为力的事,人类还能怎么办呢?
    “找到一个空间,暂时躲避起来。如果你们相信有平行空间的话。”以西说。
    就算有那样的空间,我们也无法到达。
    “我们需要帮助。这不是凭借我们和沃贡的力量就能达到的。”
    谁会关心沃贡和人类的存亡,帮助我们?
    “普利普托和夏马布林有能力找到空间吗?”
    “它们是不是随时都可以抛弃阿土阿巴星系抽身而走?”
    普利普托现在只对和夏马布林作战感兴趣。
    这个宇宙里多少和它们势均力敌的高等文明已经被数亿年来的宇宙战争消灭得所剩无几。
    目前,只有掠夺掉夏马布林的能源,才能实现突破这个宇宙的目的。
    “我记得夏马布林能到不同维度的空间去。”
    它们确实能,不过所到之处也被它们推崇的爱和包容毁坏得差不多了。
    雅琪忍不住打岔:“爱和包容为什么会毁坏空间?没道理啊。”
    爱和包容的泛滥,纵容了空间生命体的发展,很快空间里就充斥暴戾、残忍、自私、嫉妒和仇恨,低等文明生命体杀戮、掠夺,而真正信仰善良、爱和包容的生命体,在暴力面前成为毫无攻击性和防御能力的弱者,直至被全部残杀。
    夏马布林不愿意承认信奉的信念在空间里失败,如同宁愿把自己饿死的宇宙“甘地”,还是固执地一个个挖掘、建造空间,徒然消耗宇宙能源,这也是普利普托决心除掉它们的重要原因。
    由拉说:“我们可以试试看,反正没有其他路可走,死马当做活马医,说不定能走出一条路。”
    扎尔布笑着说:“对啊,对啊,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起来,才有了路。”
    现在,沃贡和超人类、普通人类要齐心合力走出一条活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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