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老板下意识往门口瞟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你想切料子换宝,就怕人家老神仙拿你当空子使,最后鸡飞蛋打两不着,白坑了兄弟伙。”
    和尚咬着牙道:“刚才那位点了我一道,让我一下想明白了。我一心奔好,想拉把兄弟们上岸,可有人不愿意。他们挣巧钱挣惯了,也舍不得吃喝玩乐的逍遥日子,总拘在寺里当和尚,他们迟早忍不住,要败坏出事来。这条线给伙里,只能让他们更不安心,倒不如我们自己拿了,还能给兄弟伙留条后路。想攀老神仙高枝,哪可能不冒风险。可只要攀上了,就算再缩回去混江湖,那也是有跟脚的神仙门下,不怕闯空了得罪霸地神仙。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不试一试,我总归不甘心。”
    女老板叹气说:“就怕你这心思,兄弟伙不识好赖,将来反倒怨你。”
    “真要到那一步,那就各奔前程吧。”和尚也沉沉叹了口气,“去拜老神仙,不能空手,你把那玉佛拿出来,我带着做见面礼。”
    “那玉佛可是你在缅甸那边拼了命才带回来的。”
    女老板嘟囔了一句,却还是转身出门。
    我也不再多呆,借着她开关门的响动,悄悄落地,贴着墙跟快走几步,隐入黑暗中,一路疾行回到旅店,没走正门,而是绕到后面,拿出蝎子倒爬城的本事,贴着外墙爬回自己的房间,卸了伪装,换身衣服,然后拿出三炷香点燃摆在窗台上,拿暖瓶出去接了壶开水,沏了两碗茶放在床头柜上,便坐床头等着和尚来拜门。
    没等多久,就听到和尚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一路来到门外停下,然后是整理衣服的细响,又停顿足有十几秒,轻轻的敲门声才响起。
    “进来吧,门没锁。”
    随着我的回应,和尚夹着个包,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屋,反手把门关好,有些局促地给我鞠了个躬。
    “仇国安给老神仙您问安。”
    “我不是什么神仙,都是跑海人,算得同相兄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四海跑尽,礼不能废,能见您这样的老神仙,是我天大的福分,一点心意,还请您不要嫌弃。”
    和尚打开皮包,捧出一个巴掌大的玉佛来,仔细地放到床头柜上。
    我不看玉佛,只看和尚,“这礼过重了,先说你想求什么?”
    和尚恭恭敬敬地说:“只求老神仙给我一个效力的机会。”
    我敲了敲桌头柜,“坐,喝茶。”
    和尚贴着对床边沿沾了半个屁股坐下,端起一杯茶水,小啜了一口。
    “你府上哪里?仁义海还是父子海?挂过脸上过山吗?”
    “敝地豫北圈子人,正经挂手艺传承,攒了兄弟伙,吃些香底,没挂过脸上过山,都是清白身。”
    原来是专门扮假和尚道士的,怪不得能把法林寺经营得这么红火,这个就叫专业。
    “既然是专吃香底的,怎么在这里想开要上岸了?释信正知道你们的底细吗?”
    “原是想设一局兜网鱼就走,可正好听说这边经营不善,市里准备把庙产包出去单做旅游经营,方丈却死活不同意,市里就把拨款给停了。我想这要是做好了,是个长久买卖,兄弟伙们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不用再那搏命行险,就用南方僧人的身份去跟方丈唠了唠,让他出面帮我们把承包合同拿了下来。”
    “你们这几年搞得不错,既然决定上岸洗白,怎么又想着拜我的门重新跑海?”
    “假的终究真不了,兄弟伙里也不都赞同我的打算,总得准备个退路。”
    “听说你拜过地仙会的老仙爷?”
    “落地扳烂头,总得拜土地神,我们这路人哪有资格见老仙爷,也就老神仙您不讲究这个,肯见我这下九流。”
    和尚说得倒挺实在。
    不过他这种有正经传承的老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有需要,一坨屎也能让他摆布出实在尊敬来。
    我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要借你这局面搭桥,用潘贵祥给我抬一把小轿,事情办妥了,我三个月内能在金城占个局面,到时候给你个效力机会。今天这事以后有人问起来,你只管实说,不用给我担干系。明天会有人去寺里拜师,你只管接着就是。现在回去吧。”
    和尚呆了一呆,茫然站起来,神情木然地转身就走。
    对付这帮江湖人,光靠说没用,还得震慑。
    我给他施了迷魂术。
    他将在回到寺中住处后恢复清醒,完全记不住怎么来见的我,又是怎么走的,就好像直接从旅店瞬移回去了一般,与我这番对话也是如梦似幻,真假难辨。
    似是而非,云山雾罩,是正经的术士行事手段,只有这样才能保持足够的神秘感,让这帮子江湖老油条真心敬服,不敢在事情办一半的时候折出花心思来。
    把和尚打发走,我拿齐东西,重新伪装遮掩样貌,顺着窗户跳出去旅店,先转回宝祥佛品店。
    爬到后窗往里一瞧,却见女老板换了身薄得近乎透明的睡衣,却没有上床睡觉,而是坐在桌旁自斟自饮,喝上一口,都要往门口看一眼。
    我把窗子拨开条小缝,吹了口药粉,把她迷倒,然后推窗进屋,将玉佛放到桌上,摘了她三根头发包好收起来,依旧顺窗离开。
    落地之后,我按着天黑前踩的点,在停车场找到一辆瞄好的吉普,拨锁开门,上车打火发动,驱车离开法林寺,以最大速度一路疾驰狂奔,花了一个半小时从城郊来到道二区,最终把车停在了距离福仁医院一条街边的位置,徒步从此直走到福仁医院的大门外。
    虽然已经是午夜,但医院急诊大厅依旧灯火通明,有满脸焦急的病人家属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每每都得靠导诊指点,才能找对方向。
    我使了些简单手段,就找到了医院新生儿档案的存放所在,按着记下来的骨灰选灵的孩子信息,找到他们的档案,也不看别的内容,只看主治医生签名和当时负责的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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