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1941年的冬天,日军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举世震惊。
    在美国向日本宣战之后,中国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宣布对日本、德国、意大利宣战。
    天津城内的氛围变得格外的肃杀。英法两国在这个冬天忙着大批撤侨;英租界、法租界、津海关全权移交给日本;而日本则将这些都交由汪伪政府进行管理,自己在幕后控制,
    最尴尬的莫过于想啸海这样重庆政府派驻的官员,每个人慌慌不可终日,许多官员时常到啸海的办公室,一坐就是大半天,唉声叹气,大吐苦水。
    重庆政府派驻的官员中,以啸海和齐思明的职位最高。可是齐思明已经公开投日,不能算作重庆政府的官员。事实上,自从天津沦陷,重庆政府就没有再管过这些派员,他们的薪水都是由属地政府支付;现在日本人接管之后,他们又没有接到新的指令,难免会引起恐慌。
    勃尔在离开中国的前夕,约啸海到他的别墅小坐,深谈一番。
    勃尔对于这个中国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十分不忍心他变成这场政治战争的牺牲品,于是奉劝他:“年轻人,想办法回到重庆政府吧!如果你还没有成为日本人的走狗……”
    啸海听到他这话并不生气,只是给他斟满了茶,恭恭敬敬地递到了他的手中,“谢谢勃尔先生?我想我与日本人是平等的,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我还没有把自己卖给他们。”
    勃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我并不了解你的心意。我当然知道你与我们、与日本人,甚至你自己的母国政府,都保持一种等距离的交往。我也没有办法判断你的立场,但我相信你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自保。”
    “是的,我对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友好的。我只是乱世中求生的一个无名之辈。”啸海并不否定他的结论,而是转移了话题,“勃尔先生,非常感谢这些年来您对我的照顾。我记得您的腿脚行动上有些不便,是一战旧伤造成的。这是我们中国传统的膏药,是我的朋友郑品恒配制的,非常好用。如果您回到英国,在那雾霭天气中觉得难过,就不妨试一试。”
    勃尔也被他的真心感动,“年轻人,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些年来,你游走在各个势力中,肯定有你自己想保护的人。但一个人的力量过于微薄,希望你以后会多几个战友。我马上就要回到英国了,我的子侄也即将奔向战场。希望和平早些到来,让我们结束眼前这一切!”
    啸海点了点头,“战争结束的那一天,中国每一寸土地都是由中国人自己做主!”
    勃尔悚然一惊,他终于了解到这个年轻人的立场。沉默了半响,他无比坚定地告诉啸海:“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啸海微微笑道:“勃尔先生,您是一个清醒的、出色的政治家!”
    勃尔苦笑,“希望我的国家会有更多清醒的人……”
    波尔很快就离开了天津,随着加密的利润,英国在天津所有的视力范围已经全部移交给日本,法国等欧洲国家,如法炮制整个天津的控制权,从表面上看来,是由汪伪政府二实际上依然是日本人的养弟
    最终的结果,像啸海这样重庆政府派驻的官员全部被汪伪政府接收;如果不愿意,可以自谋生路。
    在眼下这种情况,除了零星想要在海外寻求营生的人以外,大都选择了受汪伪政府领导。
    不过也有例外,肖芳那个姑娘倒是闹过几次,都被啸海拦住了。
    在啸海的书房里,他终于安抚住了肖芳的怒火。
    “你不要任性了!现在家里就剩你和你母亲两个人,如果你再没了这份工作,难道让你的母亲与你去街头乞讨吗?”
    “可是我不想给日本人做事!”肖芳愤愤不平。
    对于她的态度,啸海心中有几分安慰,又有几分担心。“我当然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现在整个天津已经沦陷,任何一个行业或者岗位全都由日本人控制。除非你们离开这里,否则只能先安心工作。你不愿意给日本人做事,但总得有自己的营生。”
    肖芳倔强地撅了撅嘴。
    啸海知道她还没想通,“你先告诉我你的理想是什么?”
    “把日本人撵走!”肖芳斩钉截铁地说。
    “好!既然你想把日本人撵走,那么第一件事就是要为他们做事!”
    这几句话却把肖芳绕糊涂了,“天颢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啸海换了一个说法:“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肖芳摇了摇头,“你怎么能是坏人呢?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过誉了!”啸海无奈地拱了拱手,“我也在吃着日本人的饭,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坏人?”
    肖芳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才说:“你虽然为日本人做事,可是没有害过别人。但是我父亲可是真的死在日本人手中!还有那个齐思明,每天不但纠缠我,还卖白粉给中国人。我听说,他还开妓院,把那些花娘送到日本军队去讨好他们!”
    啸海颇有些紧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肖芳看见他的态度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津海关有些同事是花街的常客,撞见几回齐思明把花娘送到海光寺,”
    啸海突然意识到,齐思明所做的这一切已经毫不避讳,甚至可以说是明目张胆,恨不得让世人知道自己是有日本人做靠山的。这很像当年川岛芳子的做法,最后许多想通过他走日本人门路的人,就会将大把钱财送到他的面前。
    啸海想了想,问道:“小芳,如果让你继续在津海关工作,但不是为日本人工作,相反是要除掉投靠日本人的这些汉奸,你愿不愿意?”
    肖芳兴奋起来,“天颢哥,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你也看他们不顺眼了?”
    “没错,但这件事会很危险,如果你不想做就实话实说。”啸海的表情十分严肃。
    肖芳也严肃了起来,“不!我想要这么做!我已经无法忍受日本人在天津这么肆无忌惮了!他们想抓我的父亲,就把他抓走、打死;他们想要美貌的女学生,就可以威逼校长把学生贡献出去;他们想要免费的牢力,就可以随便抓人;他们想要杀人,都不会负任何责任……还有,那群日本的流民,跑到天津大摇大摆地做大爷!再看看这大街上的白粉官、花会、花街,哪一个不是让日本人赚得盆满钵满,却害得老百姓流离失所、贫困无依。”
    虽然肖芳对于日本侵略中国的认识还很浅薄,可是她已经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想法。
    啸海告诉她:“那么以后你要听我的话!首先,你要安心工作;然后,要保护好自己。现在全国各地都有抗日组织和力量,我们没有办法凭一己之力把日本人撵出中国,但是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借助他们的力量撵走日本人!”
    肖芳兴奋的抓住他的手,“天颢哥,你这么说什么意思?莫非你认识这些抗日组织?能不能让我加入他们?我要亲手打死日本人!我不想在他们手下工作!”
    咚咚咚……三声急促的敲门声。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这敲门声显得尤其突兀。
    啸海扭头一看,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铭生站在门口,端着一盘炉果。
    啸海有些尴尬地抽回自己的手,笑着说:“刚刚还说听我的话,现在又说孩子气的话!”
    肖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那好,你有什么工作就安排我,我一定照你说的做!”
    啸海站起身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上这些炉果回家,给你妈妈尝一尝。明天早晨一定要照常来上班,不许任性!”
    肖芳笑着答应了,起身向他告辞;临走前,又跟铭生打了个招呼,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看着这小姑娘离开,啸海长舒了一口气,可是铭生的脸色却没有转好。
    啸海赶忙安抚未来的小舅子:“铭生,你别误会!肖芳这个孩子年纪还小,激动起来,不管不顾的。我跟她说的都是正事,书房的门也开着,真有什么苟且就不会让你看见了!”
    铭生的眼睛瞪大了,似乎再说:你还真想有什么苟且?
    啸海看他的表情,差点背过气去,又哭笑不得地说:“这件事千万别告诉你姐姐。这点小事,别惹她心情不好!”
    铭生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啸海推着他,“快去做晚饭,我饿了,明天也该饿了!”
    铭生随手指了指厨房。原来他早已做好晚饭,杨明天已经等在了那里。
    啸海笑嘻嘻地搂住他,“我的小铭生还是这么体贴!明天你上班之后,把英、法租界和津海关全权移交给日本人的这件事情通过广告发出去。还有,日本人在天津开办了华北盐业股份有限公司,把汉沽抽产的长芦盐运往日本本土,我们或许可以从中分得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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