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电话里,从声音里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但秋景文又从声音里感觉到,那个声音又好像经过了过滤和伪装,背后又觉得可能是一个女人。
    这就是一个特工拥有的直觉和嗅觉。
    整个下午,秋景文都被蝴蝶的电话困扰着。
    他想到了刘砶寒曾经跟他说过的蛰伏小组。
    那么,这个小组究竟一共有多少人?
    这些人中,现在生活在都良的又有多少人?
    这些背负着军统身份的人,是否跟他一样,早就忘记了军统身份,跟普通人一样在生活着?
    还有,发生在其他两家军工企业搞破坏的敌特分子,是不是这个蛰伏小组成员,还是另有他人?
    说实在话,刘砶寒从他这里敲走三千块钱,并没有要求他秋景文搞破坏之类的事情,他就怀疑和判断,那是刘砶寒个人行为,只不过以组织名义。
    而刘砶寒所说的,经费很快拨过来,只是一个谎言,不然那天把钱交给刘砶寒时,他应该把相关电文展示给他秋景文看。
    现在,刘砶寒死了,又冒出一个代号蝴蝶来,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绪在不断的扩散飞扬,种种猜想,也在秋景文脑海里泛起。
    直到四点半左右,金大海敲门进来,秋景文才从蝴蝶给他带来的混乱中暂时摆脱出来。
    金大海把一份关于夏季检修,整个三车间工作安排写成个书面报告,然后交给秋景文。
    “秋主任,这是你上次让我做的今年夏季检修方案,整个车间和各工段以及各班组分工情况,您看看,再修改修改,或者提出意见我来修改”。
    秋景文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坐下来准备书写的检修工作安排,早就交待给了金大海去做。
    他伸手接过一叠方案,放在一边,然后抬头望着金大海。
    “大海,谢谢你呀,这事我差点忘了,我抽时间看看,到时候根据需要我再补充补充”。
    说罢,秋景文拿起桌上飞马烟,抽出两根,一根递给金大海,一根咬在自己嘴上。
    金大海顺手从秋景文桌上拿起现成的火柴盒,抽出一根火柴,哧溜一声划着。
    他先给秋景文点上,然后再给自己点上。
    抽了几口之后,金大海望着秋景文疑惑地问道:
    “秋主任,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脸色有点难看”。
    “是吧,有吗,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你爱人是医生,要不,你到医务室让你爱人看看?”。
    “不用不用,我心里有数,没多大事儿”。
    “那主任你先忙吧,不影响你了”。
    金大海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还没跨出脚步,立马又转过身来,然后望着秋景文问:
    “秋主任,你女儿秋月是不是在跟梁国平谈对象呀?”。
    那个年代,男孩女孩相处,大部分人都不叫谈恋爱,都叫谈对象或者处对象。
    当然,从大都市,像走进红旗厂的人,有的也叫谈恋爱。
    秋景文也没有回避,女儿秋月是不是在跟梁国平谈对象,他真的没怎么关心。
    于是便望着金大海反问:
    “大海,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金大海连忙摆手。
    “主任,没有没有,我又不是喜欢八卦的人,我是刚刚看到你女儿秋月和梁国平,两个人并排骑着自行车朝着淮河那边去了,有说有笑,我估摸着,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在谈对象?”。
    说到这儿,金大海又补充道:
    “不过,秋月跟梁国平还真蛮般配的,你们两家也是门当户对,梁大民梁科长跟你平级,都是正科级干部”。
    秋景文哪有心思考虑女儿婚姻事情,甚至觉得,当自己的敌特分子身份被揭穿,当妻子蒋玉萍杀人的事情败露,所有的事情都将发生改变。
    到时候,梁国平还会看上他女儿秋月吗?
    纵然自己现在与梁大民关系很好,等一切真相大白时,梁大民夫妻会同意儿子跟秋月搞对象吗?
    不光是女儿秋月,还有儿子秋阳,跟那个苏小薇,对象的关系,可能也会终结和泡汤吧?
    虽然苏小薇父亲,还在被调查之中,但苏小薇父亲与大家是同一个阵营,跟他这个敌特分子性质完全不样,到时候就是苏小薇父亲有什么问题,也不会同意女儿嫁给一个敌特分子的儿子吧?
    想到这些,对于金大海所说的门当户对,他只是摇头一笑。
    “大海,即使他们现在处对象也不算,这世间事情,一切都可能会改变,只有变才是不变的王道”。
    金大海似乎没听明白秋景文的话,而是挠挠头憨笑起来。
    “主任,你就是有文化,说话就是高深,我没听太明白”。
    这边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在讨论秋月和梁国平恋爱一事,而那边秋月和梁国平,两个人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淮河边上。
    上午才下了暴雨,天气还算凉爽。
    秋月和梁国平几乎同时架好自行车,然后手拉手来到了淮河边。
    恋爱中的男孩女孩热情奔放,到底是谁拉谁的手,也不再重要。
    但秋月走到河边时,却用力甩开了梁国平的那只大手。
    “说吧,什么秘密?”。
    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梁国平问道。
    梁国平却蹙眉反问秋月:
    “秋月,你说什么秘密呀?”。
    秋月惊讶地望着梁国平责怪起来:
    “梁国平,你混蛋,你都不记得了吗,早上我们一起骑车时,你怎么跟我说来着?”。
    梁国平好像想了起来,轻轻地‘哦’了一声。
    “啊,你是指杀害那个剃头匠凶手吧?”。
    “说吧,什么秘密?”。
    “我知道那个剃头匠有个姘头,我在想,是不是那个姘头杀死了他?”。
    “姘头,什么姘头?你从哪儿知道的?你爸告诉你的?”。
    “跟我爸没关系,我是听一个工友说的,他家就住在雨山乡街道上,说剃头匠姘头是个哑巴,比他小上十几二十岁呢,真是老牛吃嫩草”。
    是的,梁国平用了老牛吃嫩草这个说法。
    秋月听罢,有些泄气地说道:
    “哎呀,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还以为你知道杀害剃头匠的凶手呢?”。
    “秋月,你为何这么关心凶手呀,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秋月伸手指在梁国平脑门上戳了两下,嘲笑道:
    “猪脑袋,二百五,你想想呀,凶手如果是我们红旗厂的人,隐藏在我们身边,那有多危险呀。再说,最近厂里不是进驻了公安,要揪出可能隐藏的敌特分子吗,如果有敌特分子混进了我们厂,搞破坏怎么办?那可不是小事情,我们厂可是炸药厂,出了爆炸事故,那可是天翻地覆的大事件”。
    梁国平就一阵憨笑。
    “嘿嘿,秋月,想不到,你安全意识这么强,我觉得吧,敌特分子一定不会混进我们厂,如果混进了我们厂,早就搞破坏搞爆炸活动了,也不会等今天才要动手,你说是不是?”。
    说到这儿,他又补充一句:
    “秋月,我听我爸说,公安同志排查对象,都是五十以上,重点是六十以上人员,那些人才有可能,在解放初就潜伏下来的敌特分子,所以,你爸妈和我爸妈,他们都在排除之外”。
    “那你回家问问你爸,公安同志,为何找我妈谈话?是不是在怀疑我妈?”。
    梁国平立马摇头否定,然后说了三段论。
    “秋月,不用问,也不可能。你想想看,怎么会怀疑到你妈呢”。
    “我听我爸说了,公安同志排除了你爸妈,他们找你妈谈话,主要是那个剃头匠去过医务室,找你妈看过病,而且还不是一次”。
    “你也应该清楚,公安同志调查案件,凡是与被害人有关联的人,肯定都要过筛问一问,再说,问话不是审讯,如果真怀疑上你妈,案件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公安同志还不早把你妈给逮起来铐上带走呀”。
    秋月听罢,两只眼睛瞪的溜圆。
    她抬腿朝着梁国平面前就是一脚,然后大声叫道:
    “梁国平,你会不会说人话呀,公安同志把你妈逮起来呢!把你一家都逮起来”。
    秋月说着,突然感觉胸口发闷,呼吸有些急促,脸上也现出痛苦表情。
    梁国平一看,心里有些惊慌起来,他抓住秋月胳膊问道:
    “秋月,你这是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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