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叔是谁?”
    “贫道的师叔道号止玄,只是不知道在俗世有没有什么名号。”
    “止玄?”
    黄掌柜细细思索过,却未曾想起江湖上有这么个使剑的道人。
    陈炁倒是觉得正常,毕竟他师叔四十年前就仙逝了,就算有什么名声,大概也没多少人记得了。
    修行一途中,剑修的寿数总是不如内修的长,但他的师叔却也活到了一百三十多岁,相比起来,陈炁的师父莫愁道人,就活了一百八十余岁。
    没有话本故事里说的那样离谱,动辄好几百年,而且在陈炁看来,人活的太久,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随后的日子里,黄掌柜也没有再拿出那柄剑来。
    但他死活,却要道人学他的那十二剑招。
    便以树枝代替,给道人演示。
    道人拗不过他,便专心学了起来。
    可这却让黄掌柜有些茫然,说道:“都这样简单,你还学不会?”
    他实在不能想象道人那天到底是怎么使出那一剑的。
    而道人却也只是笑了笑不作回答。
    黄掌柜不知道的是,道人口中所说‘跟着师叔学了一些’,却足足学了有三十多年。
    而之前使出的那一剑,也不是纯粹的剑招,只是以蛮横之力,附着了些灵气,故而才造就了这么大的动静。
    实际上,道人对于剑法,根本懂的不多。
    黄掌柜足足教了一个月,面前的道人才勉强记住了剑招,耍出来有了点模样,见此他也就放弃了,只是让道人自己多练。
    大概是觉得老了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罪吧。
    在道人练剑的时候,猫儿会在一旁叼着一根树枝跟着挥舞。
    道人见了不禁一笑,说道:“你莫不是真像那少侠所说的,往后要做个猫儿侠?”
    恰是这一番话,却又引来了黄掌柜的嘀咕:“这猫儿都比你练的好。”
    道人无奈,连连叹气。
    他着实没有学剑的天赋。
    他也不禁在想,师叔当初又是怎忍耐了他三十多年的。
    想想还是师叔情绪足够稳定。
    .
    .
    时间一晃就入了冬。
    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加冷了些许。
    这两天酒肆里也没有什么客人了,道人在入夏的时候就已经囤了足够的碳火,在这酒肆里添了暖炉,没有像去年那样冷了。
    【望师父在天之灵。】
    【徒儿已经在酒肆待了快一年岁月了,酿酒的手艺已然尽数学全,但所酿之酒,仍旧差缺一二,正如掌柜所言,酿酒就好似练剑,并非是学了剑招,就算是会了的,这正如徒儿所想,这乃是一场修行。】
    【掌柜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徒儿偶尔以灵力探之,却觉察其内里已然腐朽,入冬过后,情况更是加剧了许多,徒儿以灵化入酒中,虽可使其免受痛苦,可却改变不了这最终的结果,徒儿与掌柜,似乎快到了分别的时候……】
    【徒儿近来总是愁眉不展,掌柜也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之前还旁敲侧击询问我他还能活多久,掌柜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想来这样也好,徒儿也不必说出那样让人有所绝望的话。】
    陈炁放下了笔,放在了火炉前搓了搓手。
    似乎还觉得不够暖和,索性将手放在了猫儿的肚子下面暖手。
    “喵?”
    “贫道就暖一会。”
    猫儿见此没有拒绝,伸出爪子,将道人的手往里面薅了薅。
    陈炁见此愣了愣,想了想后将手抽了出来,放在火炉前烤。
    大概是有些担忧猫儿肚子受凉后不舒服。
    猫儿看向道人,似乎在询问为什么不拿它肚子暖手了。
    陈炁这般解释道:“猫儿很懂事啊,所以贫道同样也要懂事。”
    猫儿听不明白,随后就趴在火炉旁继续睡了起来。
    掌柜似是起夜,见道人还在烤火,便问道:“还不歇息?”
    “天冷,多烤烤。”陈炁说道。
    掌柜点了点头,打了个哈切便回去了。
    陈炁烤了一会,又拿起那册子,握着笔想了许久,却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索性便不再写了。
    闭了火炉,随后便抱着猫儿回屋里歇息去了。
    ……
    隔日陈炁起了个早。
    猫儿贪睡,窝在被子里起不来床。
    陈炁见此也没有打搅它的美梦,随后便去打开了酒肆的大门。
    开门时,却是一愣。
    “下雪了啊……”
    陈炁喃喃了一声,抬头望去。
    却见雪花飞舞而下,宛若柳絮一般,落在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
    可当陈炁看向那门口时,却忽的发现了几道脚印。
    他愣了一愣。
    随即看向了那官道。
    在那官道之上,依稀还能看见被盖去的脚印。
    脚印的起点,便是酒肆门口。
    陈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回过头来,目光不禁看向了那房梁之上。
    房梁上还留有指印,那道藏在房梁之上的剑匣,则是已经不在那里了。
    剑匣不见了!
    陈炁回过神来,他轻叹了一声,口中呼出白雾。
    走到那官道之上。
    他看着外面的一片白茫,心中忽的生出了一股孤寂。
    就如这周遭的山一般,在这冬日雪天里,听不见半点声响。
    安静的令人心慌。
    陈炁搬了一根凳子,坐在这酒肆门前等待了起来。
    从早间,到正午,又从正午到天暗。
    雪一直未停,在那官道之上,堆积的越来越厚。
    山里的树木被那大雪压的发出声响,随着夜色的降临,逐渐多了些风雪呼啸的声音。
    这场雪紧接着又下了一夜。
    直至第二日天明,才慢慢停了下来。
    道人起早清扫起了酒肆前的积雪,那厚重的积雪,走起路来都有些费劲。
    猫儿在雪地里打滚,它一直都这样喜欢玩雪。
    玩了片刻,猫儿却又发出了疑问,总觉得这差了个谁。
    “掌柜啊……”
    道人有些回答不上来猫儿的话。
    想了想后,便道:“出远门了吧。”
    猫儿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又问了一句。
    “贫道也不知道掌柜什么时候回来,或许……”
    道人的话却忽的顿住了,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起。
    猫儿不解,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大概是玩累了,便回了那酒肆里烤火。
    清扫完积雪的道人坐在了酒肆门口。
    他看着那官道,无一人在这大雪天里经过。
    ……
    三日后,雪化了个干净。
    酒肆门前的道人,终究也没能等到掌柜回来。
    这个人什么信都没有留下,一走便没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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