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这位郎君说话的语气不太好听,杨钊听了后便是眉头一皱,他看着眼前这位青年,心说你倒是不客气,我毕竟是监察御史,你一个小小的书院先生,竟然也敢直呼我的大名。
    “本官正是杨钊。”杨钊说话的语气,已是有些寒意。
    哪知面前这位郎君听了这话后,转脸看着他身后那位郎君说道:“确认了,正是此人。”
    杨钊一怔,搞不明白面前这人是什么意思。
    这时,后面那位郎君却走到前面来,一边走还一边说道:“酿王,别闹了,杨御史毕竟是御史,又是来书院做客的,你怎可戏弄他。”
    说话的工夫,李泌已经走到杨钊面前,然后拜手说道:“在下青上书院小先生李泌,见过杨御史。”
    杨钊一脸纳闷的回礼,眼睛却看着李琎。李泌站直身子,微笑着说道:“哦,他是让皇帝宪王的长子,酿王李琎。”
    杨钊一听,赶紧朝前一步,撩起长袍下摆,跪在了李琎面前,拜手说道:“下官杨钊,拜见酿王。”
    说完,杨钊便朝着李琎磕了三个头。
    李琎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等杨钊磕完头后才说道:“免礼。”
    杨钊站了起来,李琎又说道:“适才本王是与杨御史开个玩笑,你不要生气。主要是因为不认识你,也没有熟人领着来,怕有宵小之徒来此骗吃骗喝,所以才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杨御史。”
    这话说的,让杨钊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心里就是再不愿意,面上也不敢露出来。
    而李琎看他既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李泌,便断定这人肯定是从外地来的官员。既然他说自己是杨钊,那肯定就是杨钊了。
    当然,李琎这样做,还有糟蹋杨钊这位裙带官的意思。大唐的官员主要有三种来源,一个是世袭,包括那些名门大家的“世袭”,也就是奉诏为官。
    第二个是科举,第三个就是军功。像杨钊这种裙带官,向来不认为是正经途径,历来被人从心里看不起。
    杨钊被请进书院后,照例先去后院拜祭了英烈亭。陪着他祭拜的只有李泌,两人从后院出来后,杨钊就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他说完后,李泌盯着他看了好久。杨钊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便暗暗想着这小先生是不是有毛病啊!
    这时,李泌说道:“从十年前开始,书院每年都会收到一大笔捐赠。来送钱的人只说是一位叫做鲜于仲通的富商所捐,其余并不多说,这鲜于仲通也从来没有来过。
    我多方打听,只知道这人曾经做过官,后来去了蜀地经商,倒是一名富商。”
    杨钊说道:“鲜于公就是这样,行善积德,并不张扬。”
    李泌道:“可他不朝面,这钱书院就不能用。所以,这些年积攒下来,这钱已是到了五万贯之巨。”
    李泌这话说的不完全对。鲜于仲通的那笔钱,现在已经是近十万贯。
    李泌把这笔钱交给了东市的两位店主,一则用于扩大经营,二则放贷收息。十年间,这笔钱现在已经有十万贯之巨。
    接着,李泌又说道:“书院接收的所有钱财,来路都很明白。书院也会写了谢表,委托京兆府呈送朝廷,以示谢意。
    这样做,相互之间有个说法,也有监督的意思。不要让人以为他捐的那些钱,都被我祸祸了。此谓流程,对谁都好。
    鲜于仲通让人送来的这些钱,我虽是收到了,可没见过、也不认识这捐钱的人,我就不好走流程了。不走流程,我是万万不能花这些钱的。”
    杨钊听完这话后,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同样是别人给钱,自己花着就顺手大方,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李泌却能保持戒心,坚决不肯花这来路不明的钱。
    杨钊心说鲜于仲通耗费十年之功,想在李泌这里积攒下一份人情,看来是落空了。
    杨钊想了想,自己这次来长安,可是替鲜于仲通又送来了十万钱,看李泌这样子,估计他也不会要。
    于是,杨钊说道:“鲜于公托我又带来了十万钱,此时就在书院门外。小先生既然先前的钱不肯用,想必这些钱也……”
    “抬进来吧。”
    “什么?”
    “我说,抬进来吧!”
    李泌大声说道,心说这钱都到了门口了,岂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杨钊愣了。
    李泌又说道:“与这之前送来的放在一起。等我见到这位鲜于公的时候,一并交还。”
    杨钊想想也是,心说自己就是一个中间人,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们见面后自己谈更好。
    鲜于仲通在东西两市都有店铺,杨钊带来的钱,就是拿着鲜于仲通的信件去那些店铺提取的。装满铜钱的竹筐抬进书院后,周氏照例做了记录登记。
    既然李泌是这样处理鲜于仲通的钱,杨钊别的话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于是,参观完书院后,杨钊就准备离开。
    李泌却一脸诡异的看着他,突然说道:“杨御史,你这名字……好像不太好。”
    杨钊一怔,心说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可看李泌的眼神,杨钊就有点慌。
    他知道李泌有神童之誉,而且行事诡异,多有让人不解之处。但是,李泌却因为这些不解之处,被圣人封为大唐小先生。
    杨钊还听杨家那几位娘子说过,李泌深得圣人心,还和圣人一起泡过温泉。这样一个人突然说自己的名字不太好,杨钊不能不放在心上。
    “小先生,我这名字有何不好?”
    李泌沉吟不语,只是看着他笑着。
    杨钊看到周围没人,纳头便拜,道:“请小先生指点一二,杨钊必当厚报。”
    这时,李泌才不紧不慢的说道:“钊者,金刀也。若你为将,或许这名字很合适。可你已是文官,这名字就猛了些,势必会尅人。至于尅谁,我就不多说了。”
    杨钊再问,李泌只是摇头不语。最后,杨钊只好带着满腹疑问离开了。
    他走后,李瑁和李琎都出来了。李琎说道:“这杨家姐妹来了后,这阿猫阿狗也能做御史了。”
    李瑁道:“何止是阿猫阿狗,你没听说坊间流传的五彩羊吗?”
    五彩羊的说法,来源于玄宗出行时的仪仗马队。玄宗的仪仗马队,有五彩马的说法。也就是五种颜色的马匹,组成五支马队。
    五彩羊,说的是杨氏姐妹出行,仪仗浩浩荡荡,杨家四姐妹,还有杨氏族人各成一队,每队各穿着不同的衣服,如同皇帝的仪仗马队。就此,坊间就有了五彩羊的说法。
    听到李瑁说到五彩羊,李泌笑着说道:“你行啊!能说出此事,说明你心里已经不纠结那件事了。”
    李瑁也笑了,说道:“我算是想明白了,她心里早已没我了。我再纠结此事,就是个憨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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