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吐蕃麦庄”的麦子,俱是化为灰烬。
    这一仗,吐蕃骑兵的损失也是很大。
    趁着他们慌乱的时候,唐军埋伏在麦田这边的人,狠狠地用弓箭教训了他们一次。攫欝攫
    特别是吐蕃赞普得知自己的亲侄子被唐军砍了脑袋,顿时捶头顿足的,如死了亲儿子一样。
    可他们依仗马快,认准了方向后一阵猛冲,冲破唐军的狙击线以后,大部分人马就算是逃出生天了。
    至于张小敬,知道自己这一千多人袭击慌了神的吐蕃军,肯定能赚到一些便宜,就等在他们回去的路上,趁机赚了一些便宜。
    吐蕃人自打来这里收割麦子,这还是第一次没有割到麦子。不但没割到麦子,还被人反向收割了近一千多人头。
    最大的损失就是,赞普的亲侄子被张小敬把脑袋砍了下来。
    积石军这边的战斗情况很快就报到了陇右节度使那里。陇右节度使看到军报上“麦田俱焚,颗粒不留”的字样时,顿时大怒。
    要说这节度使为何发怒,都是因为以往吐蕃人去抢收麦子,虽是能连连得手,可因为怕唐军在他们返回去的路上截击他们,他们往往就是抢一把就跑。
    不过,就这“一把”也是积石军那里所种麦子的七八成。
    要说吐蕃人每次来就是抢一把就走,怎么会抢去这么多麦子?实在是架不住吐蕃兵人多手快,个个都和收割机一样啊!
    所以,每次被吐蕃人抢过后,唐军还能剩下一点可怜的粮食。别看这点可怜的粮食,第二年的麦种,还有积石军驻军大雪封山时吃的粮食就够了。
    现在,张小敬用放火烧麦田的办法打击吐蕃人,属于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损招,那节度使怎么能不发怒?
    后来,这节度使没有治张小敬的罪,也没有因为他砍了一位吐蕃边帅的脑袋,就让他做节度副使。
    唐军有规定,与吐蕃作战时,杀死对方什么官职的人,这边就授予什么官职。张小敬杀死的是相当于大唐这边节度副使官职的吐蕃边帅,按照军功赏罚,张小敬应该做节度副使。
    即使不做副使,也要授予相应的武官品秩。可这些,张小敬都没得到,就是因为他下令在金色麦田里放的那把火。巘戅追书看戅
    再后来,那位节度使让张小敬去运粮,给积石军那里的驻军和百姓运粮。这时候,张小敬才明白那位节度使为何要发怒,连军功也不给他。
    积石军突进吐蕃实际控制区,是大唐为数不多可以利用此地出击吐蕃的地方。特别是石堡城被吐蕃人占据后,这里更是成了关键地方。
    以后,唐军想收复石堡城,这里是最好的屯兵地。知道这些事情以后,张小敬心里也没有那么多怨言了。
    他觉得自己初来乍到,情况不是很了解,就打了那么一仗。虽是胜了,可对今后不利。积石军这里没了粮食,唐军和屯田的百姓就无法在此立足。
    积石军这里山路难行,一次次往这里运粮,所费太大。那位节度使就是基于这个原因,不但不给他记功,还让他做这些运粮的事情。
    张小敬把这件事写信告诉李泌后,李泌回信。信上说,“你这是怨我呗!我是说过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对手得到的话。
    可你不能不顾实际情况,硬是套用这句话。此战的失败之处,在于你在麦田里放火,显然是太缺德了些”。
    信上还说,“若是等那些吐蕃人收割了麦子,高高兴兴的往回走的时候,你在他们回去的路上伏击他们,利用唐军装备的火箭引燃他们马背上驮着的麦朵,估计他们能带回去的麦子也不多。
    两军人马相差悬殊,全歼看来是不可能的。不过,你一战就砍死一位吐蕃边帅,此功功不可没,节度使不给你记功,书院给你记”。
    “我让吴道子画了你的画像,挂在学宫那边的墙上,告诉每一个学子,你是何等的英勇,何等的善战。你,张小敬,大唐英雄也”!
    有了李泌这封信,张小敬再也没有因为军功一事生过气。他知道,自己得到李泌的认可,就是最大的荣耀。
    直到十年后,张小敬因为眼睛受伤,又回到长安,李泌才再次见到他。他走的那天,李泌记得他还是叫做张虎,是一个面带忧郁神色,却年轻的禁军头领。
    边关十年,回来的是一个带着一身杀气的张小敬。
    问题是,张小敬回来后第一次去书院,碰到的那个看门人就是张忠亮,也就是当年不肯给张小敬记功的那位河西节度使。
    故人相见,本该亲近的不得了。可这两位一见面,都是看对方不顺眼。厺厽追书看zhuishukan.com厺厽
    今日,张小敬来找李泌,张忠亮愣是没让他进门。要说当年之事,张忠亮做的虽说有些过分,可张小敬下令烧了那么大一片成熟了的麦田,也是让屯田的人心疼不已。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张忠亮也早已不是陇右节度使,张小敬也因为一直受到打压,虽然军功不少,可到今日只是混了个八品的县尉,还不如他之前在禁军中做头领时的官大。
    李泌觉得,张小敬之所以越混官越小,都是因为他经常做忤逆上司的事情。但是,张小敬却从来不关心自己能不能升官。
    他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做到李泌说的那个英雄。
    英雄!
    英雄该是什么样子?
    自然是舍生取义,不计较得失的人。
    什么官位,什么前途,只要自己做对了,管他以后是什么后果,自家都认了。
    现在,李泌要在书院门口给这两位断这场是非官司,张小敬倒也没觉得什么,张忠亮却觉得很有必要。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李泌下首的台阶上,都是扭头看着李泌。李泌看看这两位,心说你二人也算是战友了,怎么一点战友情义也没有啊!
    “两位,都一起打过仗吧?”
    张忠亮和张小敬都点了点头。
    “那么,都知道这吧?”
    两人愣了一下,随后又点了点头。
    “来,我考考你们,你们背一遍。”
    张小敬看了张忠亮一眼,随后吟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张忠亮眼睛一湿,也随后吟诵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李泌接着吟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随后,三人都是沉默许久。
    后来,李泌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这般计较做什么。”
    说完,李泌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向书院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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