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真先前受了徐长吟叮嘱,这会儿的声量只徐长吟和朱棣听见,倒也没惹来什么不善的瞪视。
    徐长吟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挡在身后,细细打量那所谓的昆夷道尊,看着慈眉善目,实则眼泛精光,并非好善与之人。
    昆夷在信众的恭敬行礼中,走到了朱棣和徐长吟面前一施道礼,亲和的笑道:“贫道昆夷,是七仙庙的庙主。不知此处发生了何事?”其实此间发生之事已有人禀告了他,他听说有人随手就拿出万两银,心中大动,这才出了面。他先前还未走近,就望见这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手中果真拿着厚厚的一沓宝钞。
    朱棣倒也客气的还了一礼,“在下燕四,因闻七仙庙仙君之神名,心中敬慕,故携妻儿从凤阳前来参拜。不曾想,”他横眼被徐长吟拦住的妇人,“在这仙君圣地,竟会遇到撒泼无赖之人。还请昆夷庙主主持公道,能还我夫妇清白,更能一肃仙君神名!”
    昆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脸色惨白的妇人。这妇人他认识,其夫在七仙门下做个不大不小的管事,此妇为人泼辣,好贪便宜,时常借仗其夫身份骗赖外来客或老实的信众,多是以能够私下给他们取来什么神狐圣毛、圣珠等来骗取钱财。手法算不上不高明,却有不少人信了她,有些精明的外来客不上当,她立即翻脸抬出其夫。七仙门在偃月县的势力和影响很大,那些外来客最后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香火钱“上供”给了她。
    以往此妇做这些事,因着其夫还算会做人,在事后都会捐上一部分给七仙庙,他便睁只眼闭只眼,一直以来倒也没有生出事来。但今日,此妇显然是遇到了刺头。听说她还没开始老一套的说辞,事情便发展到了眼下颇有些群情激愤的地步。
    昆夷神情肃穆起来:“贫道忝为仙君座下弟子,负责七仙庙上下事宜,断然不会允许侮薄仙君之人或事,也不会让信奉仙君之人被无妄诬陷。”他看向妇人,严肃的道,“杨夫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杨氏身子一抖,眼神游移不定,嗫嗫嚅嚅的说不出话来。忽地,一个颇为壮硕的男子排众挤了进来。杨氏一见此人,双眼登时一亮,象是找到了底气,陡地挺直背,一把推开拦路的徐长吟,力气之大,幸而朱棣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否则保不准会被推得跌倒在地。
    徐长吟虽被朱棣迅速扶稳,却还是打了个趔趄。淮真几个小娃娃吓得“啊”的叫了一声,随即齐齐怒视已经朝壮硕男子小跑去的杨氏。朱棣面色冰寒,利刃似的目光射向杨氏,若非徐长吟使劲握住他的手,难保他不会即刻拔剑砍了杨氏。
    “昆夷道尊!”壮硕男人向昆夷施了道礼,旋即傲慢的扫了眼面无表情的朱棣和徐长吟,“就是你们想抢我娘子的银子?”
    朱棣眼神都未施舍他一眼,在徐长吟安抚的轻拍下恢复了淡然神色,对昆夷淡声道:“我夫妇携子方至此处,此妇人径自来搭话,我夫妇与她并不相熟,只问了她有何指教,她即侮薄我夫妇不懂规矩,不过三言便赖我夫妇威胁并夺她钱财,更以仙君之名意图胁迫我夫妇屈从。”
    “呸!明明你们见我独自一人,又见我身怀巨财,起了恶念!”杨氏显然是以为有了依仗,站在壮硕男人身边叉腰嚷叫,态度嚣张至极,“你们今天要是不将骗我的钱还来,就别想踏出偃月县半步!”说话间,她的目光贪婪的盯着朱棣手中的宝钞。她原本被朱棣的气势压得不敢反抗,但一见到她家相公杨武便立即有了底气。就算这男子有来头,但在偃月宴七仙门的地盘下,他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来。而一定了心,她的心思立时就活络了起来。万两银啊,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财,要是能拿到手,他们家可就成了偃月县的半个首富。
    杨武也蛮横的指住朱棣嚷道:“对,那些银子就是我娘子刚刚从钱庄取出来的!你们还不交出来!”
    徐长吟忍不住笑了,昂首佯作疑惑的问朱棣:“相公,这是哪家癔馆逃出来的?也无人看管么?”
    朱棣微微一笑:“许是看管不严吧!咱们莫要靠近了,省得被传染!”说着,他竟然牵着徐长吟退后了一步。
    夫妇俩的话并未压下声量,围观的信众皆听得清楚,有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更有离杨家两口子较近的人还配合朱棣的话退开了些。
    昆夷暗中瞪了眼就要跳起来找朱棣麻烦的杨武,这杨氏夫妇简直是拧不清。凭他们的身家能拿出万八千的银财?这话说出来全偃月县的人都不会相信。不过,他的心思同他们一样,也要将这万八千银财拿到手,不如先让他们探探这对年轻夫妇的底。
    昆夷肃声道:“二位施主,杨夫人,既然你们各有说辞,不知各自有何证据?”
    杨氏滴溜一转眼珠,“这宝钞是我方从钱庄取出来的,钱庄周掌柜可以作证。”周掌柜是她的表亲,自然会站在她这边。
    朱棣撇开首,徐长吟知道他实在是懒得再和这些人纠缠这些拉低智商的事了。她笑了笑,容中并不含讥诮:“看不出杨夫人家资丰厚,随意一取便能取出万两银来。”言语之间,她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下周遭。这些围观信众显然也知这对无赖夫妇绝对拿不出万两银,但他们无一人出声,在那壮硕男子威胁似的瞪视下更是畏缩的低下了头。看来这人在此处颇有些份量,不过这份量八成是因其背后的七仙门。
    杨氏得意的哼了声,“既然知道,就快快将钱还给我们!看在你们信奉仙君的份上,我们就不与你们计较了!”
    徐长吟无声一叹,“杨夫人所说的钱庄是偃月县中的?”
    杨氏毫不犹豫的道:“不错,就是县西的宝成钱庄,也是偃月县独一家的钱庄。”
    徐长吟从朱棣手中拿起一张宝钞,递给昆夷:“且请庙主看看,此宝钞上的章印是何处的?”
    昆夷在杨氏说出钱庄名号时便知不妥,宝钞只要存进钱庄,必然会印上钱庄的章印,而只要一瞧章印,自然就能证明杨氏所言对是不对。果然,昆夷只扫了眼,就看到宝钞上明晃晃的印着“锦义钱庄”的章印。
    昆夷脸色未变的将宝钞递给杨氏,“宝钞上所印的是锦义钱庄的章印,锦义钱庄乃是北平府最大的钱庄。”
    杨氏和杨武在徐长吟递出宝钞时也猛地想起了这个大大的漏洞,脸色皆有些尴尬起来,但杨武旋即又跳起来,嚷道:“这些钱我夫妇原本是存在了锦义钱庄,后来准备转存进宝成钱庄,但还没有存进去,所以宝钞上印的是锦义钱庄的名号。”
    朱棣看向昆夷:“在下听闻仙君以善诚为道,在下以为,此道当为遏恶扬善、不履邪径、不欺暗室,是以积德累功、慈心于物。不知在下所言对是不对?”
    “燕施主所言不错。”昆夷也懒得理会胡搅蛮缠的杨武夫妇,一门心思的琢磨怎么得到这些钱。他先前可是听到,这燕四说过或是能证他的清白,就将这万两银筹恩。
    “他们指责我夫妇夺财,而我夫妇自诩无辜,皆无绝对的证据。既然如此,不如就将此事交由仙君圣断。”朱棣神情认真,对面色微变的昆夷道,“我夫妇愿以万两银为奉,还请庙主能够请出仙君,一显神威,以还我夫妇清白!”说着,他对周遭信众拱手道,“也请诸位做个见证,若仙君断得我夫妇行恶妄为,我夫妇愿受仙君之神惩。如果是这二位所言不严不实,就请诸位将这二人押至县衙,以律法为惩!”
    杨氏夫妇闻言脸色皆是一变,互望一眼,杨氏有些畏缩的退到了杨武身后。杨武却是在表情微变后,立即诡异的哼笑了下,“怕你不成!就请仙君断个真伪!要是证明你们说了假话,你们除了将钱还给我们,还要随我去见官,你们敢不敢答应?”
    此话一出,昆夷的脸色微有些难看起来。这杨武是想独吞不成?
    朱棣扫了眼杨武,淡淡道:“只要仙君论断我夫妇言虚,我夫妇自认罚。”
    杨武听罢一喜,忙对昆夷道:“道尊,还请仙君一现仙驾!”
    昆夷依旧面色亲和,只是看着杨武的眼神含有警告和不满之意:“仙君岂是你说请就请的?”
    “反正明日就是七仙节,仙君早来一日又有什么干系?”杨武的口吻中隐隐有轻慢之意。
    昆夷面色难看了几分,杨武却又对周遭信众大声道:“大家想不想看看仙君怎么断善判恶?”
    朱棣和徐长吟相顾若有似无一笑,此人还真是“配合”他们,竟帮着他们鼓动起来。果然,杨武的话让一众信众激动了起来,纷纷应喝:“请仙君断善判恶!请仙君断善判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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