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便问了:“什么事这么急?”
    贾政一指儿子:“您问他吧。”
    贾珠不答,先让人请贾赦父子过来。未几,贾赦、贾琏、贾蓉倒是一并来了,纷纷跟贾母问安。
    众人归座,贾珠这才说明来意:“祖母、伯父、父亲,陛下有旨,着我追缴国库欠款。”
    闻言,几人眉头紧蹙,比之荣国府几人,贾蓉明显坐立不安。他两年前就听堂叔说过此事,只宁国府光凭庄子和祭田收益,着实没什么大进项。
    贾赦正欲八百两银子买个妾,一听朝廷要追缴欠银,嘴角就耷拉下来:“是哪个不开眼的令陛下起了这种心思?太上皇他老人家在时,也没想过从别人碗里刨饭吃!”
    贾母大声呵斥:“闭嘴!我看你是黄汤灌多了!”
    贾政亦怒视兄长。如今早不是太上皇当政了,自己不要命,也别连累别人!
    贾琏和贾蓉皆不作声,贾珠又道:“祖母息怒。眼下这道旨意,于咱家既是危险,也是机遇。
    只要率先把欠银还上,敢于刀刃向内,就是给陛下递了投名状,之后但有余波,贾家也可安然无恙。
    再者,这旨意不是给张三李四,而是给我贾珠,也证明陛下有试探之意。当初夺嫡之争,为自保,咱家不曾站队。忠于太上皇,当时自是明智之举。
    可现在陛下和太上皇并立,太上皇朝中势力没有完全为陛下所用,这于陛下来说,也是个难题。
    我猜陛下亦想看看,宁荣二府在内的四王八公会做什么选择。”
    贾母微微颔首,贾赦冷哼:“说的好听!依我看,你就是陛下手里的刀!为追债把亲戚故旧都得罪了,日后还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贾珠不恼,反倒笑了笑:“伯父说的有理,可这把刀,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至少陛下选了我,咱家因此得了先机。”
    “再者,”他补充道,“陛下还是体恤臣子的,让康王跟我一道。”
    贾政听了半晌,此时方问:“不知欠银多少?”
    见众人齐刷刷看过来,贾珠轻咳一声:“西府四十五万两,东府还得查一查。”
    一听这么多钱,贾母几个皆吓了一跳,脸上都不好看。这些银子既有当时接驾花的,也有为养活一大家子借的。
    要是一把还了,荣国府里子都得折进去,怕是人人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贾赦急的一拍小几:“日子还得过,也不能一把都还了,不然一大家子几百口人,吃什么,喝什么?”
    贾珠正色道:“陛下旨意,岂能讨价还价?再者,府里丫鬟仆从几倍于主子,养的闲人太多了!若实在负担不起,给他们身契,放出去一批才好。”
    贾赦却不肯听,面上十分固执:“反正我不同意一次还清!”
    贾琏左右为难,低声叫了一句“父亲”,贾珠打断他,看着贾赦,语带几分强硬:“恐怕由不得您。家中大事,自有祖母定夺。
    再者,这几年日子太舒坦,大伯怕是忘了前些年的紧巴了?要不要我提醒您,府里的银子打哪来的?”
    一席话说的贾赦面上又青又红。他自晓得家里跟薛家做生意是贾珠牵的线,琏儿也在里头帮忙。
    如今那薛家嫡女又嫁到贾家,挣的这些银子虽是公中财产,可贾珠要论功,贾赦也得承认赚这些钱全凭这侄儿。
    只他到底不愿屈服,强辩道:“即便如此,那也是公中的。你一个小辈,岂能由你决定!”
    听了这话,贾珠没忍住笑了。呵呵,这是拿长辈身份来压他?当真是死爱钱的糊涂东西!
    贾母见他们针锋相对,空气噼里啪啦全是火花,怒道:“都给我闭嘴,像什么样子!”
    贾赦不说话了,贾珠也连忙起身告罪。贾母蹙眉深思,贾政也望着地毯的花纹出神,屋里顿时落针可闻。
    贾母和贾政知皇室嘴上不说,却一直忌惮贾家军中势力。如果不被忌惮,此番也不会试探若此,让珠儿办这个差使!
    为保住这个家,贾家子弟如今没一个在军中任职,除了袭爵都是从文的。至于没本事的,闲着也好。
    鸟悄着、听话些、别惹事,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贾母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满是坚定:“珠儿说的对,这是给陛下的投名状。
    我同意全还,还得快些,最好是第一个!既要做,就得做的漂亮!”
    见贾母拍板,贾蓉哭丧着脸,跪倒在地:“老祖宗,东府实在没什么银子,求您帮帮我们罢!”
    珠堂叔前番虽提到相帮之事,可若老祖宗亲口允诺,到底更有力些。毕竟珠堂叔是西府二房,要支配整个西府的银子,没有老祖宗同意,怕也有点难。
    看贾蓉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想到东府的担子就压在他一人身上,贾母到底心软了:“好孩子,宁荣一家,我们不会不管的。”
    “实在不行只能舍了脸跟薛家借点钱,如今宝丫头有孕,想来亲家不至于不伸手帮一把。”这位心中暗道。
    见贾母应下此事,贾蓉心中大定,磕了头方重新坐下。此事既有了定论,贾珠也松了口气,又提及把欠内务府的银子一并还了了事。
    听了这话,大家都有些沉默。当年内务府往外借银子,全因反贼梁升替义忠亲王收买人心所致。
    彼时太上皇虽把梁升贬为庶人,也不再追究放出去的银子,到底用纸包了火,就看陛下日后会不会追究了。
    可冷眼瞧着,陛下甘愿背骂名也要收债,这事忒悬,很不好说。别到时候因欠内务府的钱被人泼脏水,说跟废太子有瓜葛,那就不好了!
    贾母和贾政俱想到此处,权衡利弊后都同意了。贾赦没想这么深,但母亲答应了,自己说不说也没了必要,索性不发表意见。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争论,好在结果如自己所料,贾珠心下微松。贾母上了年纪,坐久觉得乏,喊了鸳鸯进来服侍,便打发其他人回去。
    众人纷纷告退,贾珠落在最后,给贾蓉、贾琏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忙跟在他两侧。
    三人一道去了东府,贾珠方说起他的想法:“如今府里银子必然不够,你们有何想法?”
    贾琏、贾蓉皆有些羞愧,半晌,贾琏方支支吾吾道:“薛家豪富,嫂嫂又是薛家人,弟弟觉得,倒可寻薛家帮忙。”
    说罢也觉得不好意思,登时脸涨的通红。
    贾珠轻笑一声:“二弟说的也是个法子,只不过,眼下还有个更好的。”
    贾琏、贾蓉一听,忙问:“是何办法?”
    环顾四周,见下人都被打发走了,贾珠关上门窗,低语道:“赖家!”
    贾蓉一惊,贾琏却是眼睛一亮:“妙啊,我怎么没想到!”
    见贾蓉疑惑,贾琏笑着解释:“赖家凭着赖嬷嬷跟老太太的关系,两府大管家都出自他家,府里有些主子都没他们体面。
    再者,你有所不知,两府采买下人、谁家的小子丫头放在哪个主子院里,多寻赖家帮忙,收的好处海了去了。
    且他家那花园你也见过,比两府里的还大,珍贵的树木花草也多。这么个园子,盖起来要花多少钱?这些钱,还不是从咱家薅的!
    前几年我还听说这园子有人长租,租金一年也不少了!”
    说的口渴,贾琏吃了盏茶,又道:“他家那孙子赖尚荣从小三灾八难,花的银子也照样打出这么个银人了。
    虽读书不成,可早脱了籍,近日赖嬷嬷又求到老太太跟前,说要给捐个前程。你想想,你我尚没个着落,人家日后可要选官做知县呢!”
    贾琏这一席话,当真把贾蓉刺激的不轻。好啊,他小蓉大爷还是个白身,赖尚荣这奴才秧子出身的家伙倒比他混的好了,真是没天理!
    贾蓉又气又妒,登时一拍桌子:“反了天了,倒叫下人爬到主子头上了!”
    见贾琏倒茶,贾蓉按住他的手:“琏二叔,不若把他家抄了,得了银子也好还债。”
    贾琏笑了笑,尚未说话,贾珠却道:“赖家在府里根基颇深,我怕你们不好动作。要我说,此事得有个能扛事、又能震慑赖家,让他们不敢反抗的人出面才好。”
    贾蓉连忙看向贾珠,后者轻咳一声:“看我做甚?你叔叔我忙得很,没这个功夫抄家。”
    贾琏脑子一转,登时与他大哥想到一处:“是了,的确得父亲出马。”
    贾蓉恍然大悟,却有些吞吞吐吐:“赦祖父出面……能行吗?”
    贾琏也知他爹贪财本色,不由俊脸微窘。贾珠拊掌而笑:“这也无妨。到时抄了赖家,大头给两府还债,剩下的给大伯拿着便是。
    只要他肯带头抄了赖家,其他都是小事。”
    于是三人商定了发财计策,便由贾琏给他爹传话。
    想到以后吃糠咽菜,贾赦今儿回来,心情就不大好。此时听见儿子找他,无处安放的脾气顿时四溢。叫人进来跪下,抬脚就往贾琏身上招呼。
    琏二左闪右躲,急道:“父亲,儿子有话说!”
    贾赦又给了他一脚,方恨恨道:“最好真的有事,不然仔细你的皮!”
    贾琏揉了揉屁股,方说起请他出面抄赖家的事。贾赦不由冷笑:“你就是个傻子。这种“好”事,怎不让我那好二弟去?还不是舍不得他挨骂。你倒好,竟眼巴巴给我揽这事!”
    贾琏垂头不作声,贾赦想了一会,方道:“罢了。既要我去,骂名我担了,好处可不能少。”
    贾琏忙跟他爹说了贾珠的分赃计划,贾赦哼笑一声没有反驳,算是应下此事。
    俗话说,几事不密则害成。因赖家在府里势大,贾赦父子定了计划,未与任何人说,包括邢氏与凤姐。
    尤其考虑到凤姐常往贾母处说话,贾赦特别叮嘱儿子不能告诉媳妇,贾琏自是应了。
    于是第二日贾赦带着贾琏、贾蓉并一干侍卫,一路杀到赖家,叫人措手不及。
    赖嬷嬷在贾母处问安,赖大、赖升都不在家,只赖大媳妇、赖升媳妇并赖尚荣在,另有一众丫鬟仆人,哪是这些人的对手?
    侍卫得了贾赦指示,关了赖家大门就四处搜刮东西,赖家人则被制在一处。
    两个媳妇见贾家爷们亲来抄家,吓的魂飞魄散,早哭作一堆,惟赖尚荣还镇定些,此时扯着嗓子叫道:“你们不能这样!我家是良民!”
    贾赦冷笑一声,贾蓉想到赖大兄弟以往对他这正经主子都淡淡的,此时颇觉扬眉吐气,不由讥讽道:“我看你还没睡醒,你家也就你脱了籍!
    至于其他人,”贾蓉呵呵一笑,“命当然握在我们手里。”
    赖尚荣恨得牙齿格格响,贾蓉都觉得若不是侍卫死命压着,他能扑过来咬死自己。
    缩了缩脖子,他朝贾琏跟前走去,见贾赦盯着个花瓶不动弹,不由问:“赦祖父,您看上了这个花瓶?”
    贾赦回神,又仰头看了看博古架,呵呵一笑,似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哪里,这个花瓶我在好二弟的书房见过,怎么会在这里?”
    说罢指了指另外几个文玩:“这些也是府里的,都不是赝品,我这双招子可不会开玩笑。”
    为了证明说的不是假话,贾赦拿起一件,底座上御赐的字样清晰可见,贾琏惊讶道:“赖家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咱家的御赐之物也敢偷?”
    赖大媳妇见此情形,哭嚎起来:“大老爷明鉴,都是我家花银子买的,哪能是偷的呀!”
    贾赦瞥了这妇人一眼,见她涕泗横流,一点美感也无,不由面露嫌弃:“这些东西先前都在府里,谁敢卖给你们?
    依我看,就是偷的。再不济,也是你们同伙孝敬的。既然证据确凿,等下就送你们见官,也不必废话了!”
    一听这话,赖大媳妇哭的更大声了:“大老爷饶命,都是周瑞两口子干的,不干我们的事啊!”
    一听里头还有周瑞的事,贾赦顿时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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