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慕堇安一声惊呼,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张美艳的脸蛋此时布满汗水,尤为憔悴。
    “醒了?”
    床榻对面的茶桌上,楚天耀正端着碗熬好的药汁朝她走来,“这是太医给你开的药,对你身子恢复有好处。”
    见楚天耀神情温柔地将药汁递给自己,慕堇安蓦地眼红了,眼前这个不被自己厌恶的男人对自己温柔关心,而她所倾慕的男人,却要对她下毒手,其中的复杂滋味,让慕堇安愣是说不出话来。
    “多谢陛下。”
    慕堇安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药水,喝了一口后又皱起了眉。
    “苦吧?”楚天耀笑着说道:“良药苦口,喝了对身子好。”顿了顿,他又说道:“待会儿喝完让御膳房给你送点甜味的点心,互相中和一下会好受得多。”
    慕堇安闻言,眼眸起雾,心中尤为感动。
    “陛下......那玉儿,跟了臣妾好几年了......她......”
    楚天耀笑容凝固,淡淡的说道:“再说,她是齐王的人,又怎会害你呢?你是想说这个对吧?”
    “臣妾不敢!”慕堇安脸色一白,连声否认。
    “呵......”
    楚天耀自嘲地笑了笑,“朕知道,你心悦齐王。”
    慕堇安听到这话脸色更为慌张,急声解释道:“陛下,臣妾不敢有那种心思......”
    “无需害怕,朕不会对你如何。”楚天耀接过慕堇安手中的药碗,“只是,想必你也体会到了被心爱之人毒害的感受了吧?”
    此话一出,慕堇安只觉脑中轰鸣,她望着楚天耀那满脸悲伤的脸庞,一瞬间感觉无地自容。
    是的,齐王今日对她所做之事,她也对眼前这个男人做过。
    别人都能够有资格指责他齐王冷血无情,可唯独她慕堇安自己,没有资格去说齐王什么,因为,她也是一丘之貉罢了!
    看着眼前男子眼中那流露出的痛心之色,慕堇安再也忍不住,热泪从她的眼眶中流了出来,“臣妾,罪该万死!”
    “臣妾......臣妾不该背叛陛下,不该对齐王......更不该做出暗害陛下的天理难容之罪!”
    看着眼前女子发出断肠般的哭泣声,楚天耀面露不忍之色,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傻瓜,若朕真的记恨于你,又怎会留你到现在?”
    “好生修养身子,朕日后再来看你。”
    听到楚天耀温柔的声音,慕堇安紧紧地抱住了他,“臣妾知错了......”
    “好了好了,别想了,快歇着吧......”楚天耀拍着她的背,轻声劝慰着,神情格外温柔。
    一天之内情绪如此起伏,就算是个铁人只怕也经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个女子?
    在楚天耀连声劝慰下,慕堇安也再度入眠了,他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望向一旁的太监,“你是叫陈大康?”
    陈大康当即跪地叩头,“回万岁爷的话,奴婢是陈大康。”此人便是金华殿当值奴婢中最早发现玉儿投毒的太监,同时,他也是内监机的成员。
    “你做得不错!往后,你就是这金华殿的太监管事。”楚天耀眯着眼望向他,声音骤然降低了温度,“除了那个清儿,把金华殿的人,都换了吧。”
    陈大康先是狂喜,但听到楚天耀那后半句话后,又忍不住在心中吸了口凉气,咬牙道:“奴婢遵旨!”
    楚天耀没有再理会他,迈着大步带着一众太监宫女就离开了金华殿。
    就在陈大康转身要走的时候,原跟着楚天耀的一名太监又跑到了他的身旁,凑耳低声道:“夏季天热,要用火烧,不然容易出味,扰了娘娘,你这奴婢担待不起。”
    “奴婢明白!”
    ......
    凤鸾殿内,刚刚进宫的洛文槺此时见女儿坐在茶桌上,立即跪拜行了一礼,“臣洛文槺,参见皇后娘娘!”
    洛长凝虽是他洛文槺的女儿,可她现今贵为皇后,洛文槺又是外臣,哪怕在自己亲生女儿面前,他也得行大礼,这便是尊卑有别。
    “行了,父亲!”洛长凝亲手将洛文槺扶起,蹙眉道:“你我父女之间讲究这些作甚?”
    “呵呵,这是礼数。”洛文槺笑笑,随后与女儿一同入座。
    “我来的时候好像见宫里动静不小,还在宫道上瞧见御林军的统领启翔了,怎么回事?”洛文槺接过兰淑递给他的茶盏,喝了口茶,又说道:“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洛长凝目光一凝,冷声道:“父亲,宫里的事也是您能打听的吗?”
    洛文槺闻言,拿着茶盏的大手微微一抖,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他知道女儿这是在提醒自己,外臣探听宫闱之事乃是大忌。
    “是臣失言了。”
    洛长凝叹了口气,说道:“兄长与云弟近日如何了?”她口中的兄长便是洛文槺的长子洛重祥,而云弟,则是指洛家幼子洛重云,深居宫中,对于家人她格外思念。
    “哼,你那兄长是什么样你还不清楚?”洛文槺脸上浮起怒气,“天天就琢磨着那些木头机械,简直就是个玩物丧志的废人!”
    洛长凝听后忍不住揉了揉额,自己这长兄洛重祥自幼聪慧伶俐,更是被父亲精心培育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偏痴迷于奇技淫巧之道,并颇喜与匠户大能结交。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封建时代,他这样的爱好和行为自然是会被人所鄙夷的。洛文槺每每谈及此事都难消怒火,身为他左相洛文槺的儿子,又怎能一心钻营这些旁门左道?
    最让洛文槺感到生气的是,当年洛重祥在先帝朝时便高中了进士,当时先帝念及洛文槺持政多年,特意给了洛重祥一个恩典,让他自行选择就任的机构,洛重祥这家伙竟然选择了工部,被先帝擢拔为工部员外郎。
    按理说一部员外郎也不算差了,但他是洛文槺的儿子,每每洛文槺提及让他换职之事,洛重祥都会跟他这个当爹的顶牛,他能不生气吗?
    “至于你那弟弟,他也不是个好东西!”洛文槺谈及小儿子时,脸上的表情也没好上多少,“天天就顾着舞刀弄枪,还喜欢跟那群勋贵武将们混在一起!活脱脱一个粗野莽夫!”
    洛长凝听后忍不住一笑,她这弟弟洛重云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自小喜欢舞刀弄枪,圣贤书是一日都读不进,反倒对古往今来的兵法充满兴趣。不过洛重云还真给兵法琢磨出道来了,若跟他谈论古往今来的吏治政事,她可能一窍不通,但要论起兵法策论,他洛重云定能说出个长篇大论来。
    喜好兵法,善舞刀兵的洛重云便选了个京城守门卫的差事,当初可差点没让洛文槺气背过气。
    大儿子不像样,喜欢搞些奇技淫巧,小儿子更混蛋,舞刀弄枪咋咋呼呼。
    接连两个儿子,竟就没有一个像他洛文槺的。
    “这两小混蛋就没一点像我的。”洛文槺骂归骂,但脸上的慈爱之色却骗不了人,再怎么样也是自个的儿子,他又岂能不疼?
    说着,洛文槺又看向了女儿,脸上露出慈爱之色,“我和你娘总说你最像我。只是......你是个女儿身......”
    “女儿身就女儿身呗!”洛长凝调皮一笑,“您女儿多有福气,都当上皇后了,可以使唤您这个老子,还不够有福?”
    “你呀!”洛文槺忍不住摇头失笑。
    父女二人相互寒暄完后,洛长凝正了正脸色,开始说起了正事。
    “往后父亲为人做事还是要低调些好。”
    “这话什么意思?”
    洛长凝目光微沉,说道:“他穆家不就是个例子?”
    “那是因为他家出了个不肖子孙!”洛文槺摇着头,“你哥哥和你那弟弟虽然不争气了点,但不至于惹出那种祸事。”
    “父亲,您没明白女儿的意思。”洛长凝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语重心长道:“皇上现今对您委以重任,除了看重您的能力外,难不成就没有别的原因?”
    洛文槺也是人老成精之人,听到女儿这话,忍不住皱起了眉,“我知道,还是为了制衡慕党。”
    “慕党若被消除干净了,您呢,该如何?”
    “我?关我何事?”
    “呵!”洛长凝一笑,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朋党这种东西,历朝历代都消除不尽,若慕党没了,朝堂上是不是又会滋生出新的朋党?”
    洛文槺闻言一怔,“你的意思是?”
    “届时慕党一除,整个朝廷唯有父亲居之首位,届时无须父亲刻意结党,大势之下自成一党!”洛长凝目光一沉,声音郑重道:“父亲,可想过这个问题?”
    洛文槺只觉浑身一颤,洛长凝的话他听明白了,也听懂了。
    洛长凝说的不错,届时慕党被消除干净,洛文槺这个左相就会成为整个大宣朝堂最有权势的首要重臣,届时他就算没有结党之心又如何?一茬又一茬的官员会自己靠过来,届时就算没有结党之心,也会行得结党之实。
    女儿这话给洛文槺惊出一身冷汗,明明还是炎热的夏季,他却感觉手脚有些发凉。
    “所以,父亲一定要低调谨慎,不仅是您,咱们整个洛家,也要低调慎重。”
    “你说得对,为父心里清楚了......”
    洛长凝望向窗外,表情变得平静了起来,她知道,刚刚与父亲说的这些话很快就会流入楚天耀这位皇帝的耳中,而这,也是她想达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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