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又出水面了。”
    金秀玉听到真儿这句话,不可避免地顿了一顿,然后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真儿直起身子,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
    又说了会子话,定了明日由李承之送李婉婷去家庙。既要明早启程,李婉婷便少不得睡的比平日早些。小夫妻两个又伺候老太太安置了,这才回了明志院。
    趁着春云服侍李承之沐浴的当儿,金秀玉和真儿到书房谈了话。
    “今儿又是谁借了贷?”
    真儿道:“北市的一个妓子,人都叫她花娘的。年轻时也是花魁,攒下了不老少的体己,如今年纪大了,也做不得皮肉生意,便找了个老实的男人姓乔的,替自己赎身从了良。不料她这位相公成亲不到一个月就暴毙了。花娘便拿自个儿的银子兑了间脂粉铺子,专门做那青楼楚馆的生意。因着从前交过许多姐妹,生意倒是红火。只是前不久她从前做花魁时得罪过一个落魄书生,那书生如今中了举回来,使计报复,将她的铺子一夜搬了个干净。花娘没办法,只得借钱重新开业。然她所结交的,都是凉薄的风尘女子,锦上添花倒是常有的,雪中送炭却从来不做,哪里能够借到钱。花娘最后只得借了印子钱,借的就是上回那位的钱,这就叫咱们的人给查出来了。”
    金秀玉点点头道:“查到是谁做的了么?”
    “还没呢,那人十分地谨慎,如今还不知道钱时从哪里来的。不过既然已经查到那印子钱确实是打着咱们家的旗号放出去,总归有迹可寻。奴婢吩咐了底下人,都盯着花娘这条线,顺藤摸瓜,总能将那人给揪出来。”
    金秀玉面色有些发沉,放印子钱这种事情放不到明面上来讲,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既然是打着李家的旗号,自然要查清楚,否则岂不是白白替人背了黑锅。
    虽说真儿办事素来细致,她还是多叮嘱了几句,让底下人谨慎些,莫要再打草惊蛇。
    “这事儿,可要禀报大少爷?”
    金秀玉摇头:“暂且不告诉他,等我瞧着时机罢。”
    真儿似乎有点意外,又像想到了什么,望着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古怪。
    少奶奶,似乎并不像大家想象中那样毫无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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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李府便里里外外忙开了。
    李婉婷要去家庙,虽说是修身养性,到底并不是去苦修的,服侍的人也不能少。随行的人员名单,是金秀玉和老太太早就定下的,张妈妈自然要跟着,平日里贴身服侍的两个大丫头,并底下四个小丫头,还有四个小厮,四个粗使婆子。
    倒不都是为着李婉婷,王府里的两位供奉嬷嬷也只担着教导之责,也得有人服侍才成。
    金秀玉今日是头一回见到两位嬷嬷,一个姓王,容长脸;一个跟李家同姓,圆脸。两个嬷嬷看上去都是不苟言笑的规矩人,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自然而然地严谨气派。
    李婉婷和张妈妈坐了一辆车,两位嬷嬷坐了一辆车,丫头婆子们又做了三辆,还有被褥衣物等等日常用品,装了两车。李承之骑了马,护送这车队出了城,往庄子上去了。
    算着路程,车队到了庄子里,大约也就得用午饭了,李承之必是赶不及回城的,因此金秀玉吩咐了大厨房,中饭只需准备她和老太太还有李越之的便罢。
    不过李婉婷这一走,家里显得冷清了许多,天气又愈发凉了,人人都没了精神。
    饭桌上纵然鸡鸭鱼肉样样齐全,几个人也是没什么胃口,不过随意夹了几筷。
    金秀玉见老太太尤其吃得少,知道是想念孙女儿的缘故,有心活络气氛,便问起了李越之的功课。
    李越之无精打采道:“管先生如今越来越忙了,三天里倒有一天半是放假,这几日拢共就讲了一篇论语,做了一幅画,余下不过是叫我自己读诵温习罢了。”
    金秀玉皱眉,对老太太道:“奶奶您瞧,我早说这管先生是个没定性的,教学不如前面那个钱先生那般用心。咱们请先生不过为着阿平识字习文,能够明白事理罢了,并不是盼着他考取功名。如今学了这几年怕是也够了。不如辞了这位先生,往后就叫相公带着阿平往生意上走罢。”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说的极是。想必快年底了,管先生应酬多起来,顾不上教导阿平,不如就寻个日子结清他的束脩,辞了去。这事儿你掂量着办,不必再知会我了。”
    “是。”金秀玉应了,眼神一转,看见柳弱云正默默地站在人后,不显山不露水的,想起前日管如意替她作画的事情,因着这个又联想到管如意作画的那个习惯,便觉着很是奇特。
    “其实说起来,听外头说这位管先生的学问虽是好的,倒不及他画画的本事有名。听说老太太从前也爱让他给家里的人作画。”
    “可不是,他的的确确画得一手好丹青,尤其擅长美人图。咱们府里这几个大丫头,青玉、真儿,都是入过他的画的,如今那画像她们还各自珍藏着呢。”
    老太太一面说一面笑眯眯地打量青玉和真儿。
    青玉倒还好,素来是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
    真儿却微微红了脸,啐道:“老太太还说呢,管先生画工虽好,偏老爱篡改画意。让他给咱们作画,不过是盼着得个小像,偏生他画里头又是落英缤纷了,又是青烟暮霭了,尽是他自个儿脑子里生出来的东西。画的虽是真人,总是与平时的模样相差径庭。”
    老太太笑道:“管先生年轻,最爱那些个风花雪月的,他在外头不是常替那些个有名的美人作画么,人人都爱看。”
    真儿急道:“老太太怎么拿我们同那些个女子作比!”
    老太太捂嘴笑道:“不过是日子过乏了,大家伙儿互相取个乐。那画儿到底还是极好的,你们不都自个儿藏着么?”
    真儿跺跺脚。
    金秀玉忽然想起当初李婉婷和李越之给她送来的那幅画,幸而李承之如今不在眼前,便问道:“奶奶,阿平阿喜从前给了我一卷画,里头的人物倒不是咱们家这些丫头,而是相公。你可还记得?”
    老太太尚未答话,青玉、真儿,连同秀秀这些丫头,但凡有知情的,都捂嘴笑起来。
    “啊!”老太太一拍手掌,大叫一声,“是了是了。我这会儿才想起,那回呀,都是青玉撺掇地我!”
    她拿手指狠狠一戳青玉的额头。
    “那年正是七夕节,我说要寻个画工来替咱们家这些正青春年少的丫头们作画,娘儿们过了七夕也都留个纪念。承之去外头找的人,就是这位管先生。结果呢,这几个丫头得了画像,一面埋怨画得不好,一面又都各自收了起来。青玉丫头使坏,就说这管先生爱捉弄人,但都是承之给引进来的,咱们得把帐都算在他身上。那天晚饭,她就撺掇着大伙儿将承之给灌了个烂醉,特特叫管先生来替他画了一幅像。画成后呀,承之恰好酒醒,咱们哪里敢叫他知道呢,只得藏起来,等着哪天才拿出来取笑他。我倒是忘了这回事,怎么着,那画如今在你手里?”
    金秀玉点点头,把李婉婷和李越之当时将这画塞给她的情景说了一遍。她自然不会说出自个儿曾因这幅画诸多困扰,最后差点拿去扔了。
    李越之当初做的时候不觉得如何,如今听着,才觉得自个儿做的事情实在可笑,不由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才好,坐在一旁要多安静有多安静。
    光说阿平阿喜两个送画的事情,老太太已经乐得不行,点着手道:“怪不得你要辞了那管先生,原来是恼他捉弄了你相公。”
    “奶奶说的哪里话,管先生学问虽好,品行却有些不妥,我可是怕阿平叫他给带坏了。”金秀玉又说了当初李婉婷和李越之从管先生那里拿了药,折腾得李承之生病的事;又说送画的主意也是管先生给出的。
    “你瞧,这哪里是为人师长该做的事儿?”
    老太太只觉得好笑,半点恼意也没有。
    金秀玉见她心情大好,恰好方才吩咐厨房赶做的一道开胃羹也上来了,她赶紧盛了一碗给老太太。
    老太太如何不晓得她方才是故意逗乐,感着她的孝心,兼着胃口确实比方才好了些,便接过来吃了。
    真儿又替金秀玉自个儿也盛了一碗。
    金秀玉用汤匙舀了一匙,刚放到嘴边,只觉扑鼻的一阵腥味,刺激地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作呕。
    旁边的丫头们顿时吓了一跳,老太太也吃了一惊。
    真儿反应快,立刻便递了帕子上去,掩住了她的嘴。
    金秀玉丢开汤匙,转过头去,方才好了些。
    “怎么?可是身子不舒服?”
    老太太问了,她只是摇头。
    “并没有不适,不知为何觉着这羹很有些腥。”
    老太太看了看自个儿眼前的碗,见里头有些鱼肉,突然心中一动,望着金秀玉的目光便有些惊喜起来。
    “孙媳妇儿,你可是,可是有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那个字说重了吓到娇弱的孙媳妇儿。
    “有了?有什么?”金秀玉先是一愣,见老太太满脸期待地望着自个,突然就明白了她这个问题。
    顿时,她自个儿也惊呆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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