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大奶奶挽了柳弱云的手,冲李承之笑道:“如今承哥儿已是娶了正妻成了家,是不是也好抬了这丫头的姨娘了。”
    金秀玉心一紧,李承之的手还握着她的,她便反过来紧紧握住了。
    李承之微微用眼角看了她一眼,她坦坦荡荡,仰着脖子挑了眉,一副你敢答应试试的模样。
    李老夫人脸上却是一冷,轻轻咳嗽了一声。
    只听二老爷怒道:“这是什么场合,说的什么话。这样媳妇,弟妹可得好好管教才是。”
    上官老太太涨红了脸,见自个儿媳妇柳氏还待张嘴,立马低斥一声道:“还不闭嘴。”
    这个媳妇儿,虽是同她一条心,但实在蠢笨得很,每每说话都不知场合礼数。哪有在正房媳妇儿拜见各家亲戚的时候,提出抬姨娘身份的事儿,这不是打李承之的脸么。
    果然杀猪出身,脑子也跟那畜生一般。
    铎大奶奶在人前落了好大一个面子,脸色也同猪肝一般了。柳弱云极有眼色,立马便悄悄退了下去。
    这见亲戚的仪式,不过是个由头,众人开始原本说着家事,三句两句便扯到了生意上头。李氏一族,十个人里头有八个在李家商行里头供职,个个都有一本生意经,自然说的都是买卖的事。
    金秀玉在旁边听得枯燥乏味,如坐针毡,真儿俯身过来耳语几句,给了她一个主意。
    她轻轻咳了一声,站起身来,对李老夫人说道:“孙媳妇儿瞧着时辰将近,正要下去安排中饭,奶奶可有其他吩咐?”
    李老夫人笑道:“好孩子,还数你细心,去吧。”
    金秀玉福了一福,带了真儿、春云等人退下去。柳弱云身为侍妾,身份就是跟在正房奶奶身边以供使唤的下人,自然也得跟着出了正厅。
    中饭自然是丰盛的筵席,男女不同桌,又按长幼分了桌次,又是热热闹闹一厅。
    李老夫人、姑太太李珍珠、四老太太上官氏,加上二房的晃大奶奶、贤二奶奶,三房的诚大奶奶,还有四房的铎大奶奶,正好一桌,自有她们各自的妾室丫鬟们伺候着。
    能够不跟四房那对极品婆媳同桌,金秀玉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她这桌都是年轻的媳妇子,二房的六小姐李若,七少奶奶方纯思,慎哥儿虽未曾娶妻,算不得成家,倒有一个姨娘,也是个乖巧的人儿,加上李婉婷这个丫头,再加上金秀玉自个儿,也有五个人。一般的由各自的姨娘丫头伺候。
    金秀玉一边坐的是李婉婷,一边坐的就是方纯思。她对这位二房的七少奶奶,商行里头人人称为七奶奶的女人,很有好感,既漂亮且精明,又显着一股子大家风范。
    “这满桌的山珍海味,嫂子不迟,却盯着我做什么?”方纯思笑着对金秀玉道。
    金秀玉一笑,端了个小酒盅,道:“我是小门小户出身,平生头一次见弟妹这般精致的人物。又兼着我那房里的帐褥,箱笼里的衣裳,每每见了,都叫我感叹,原来竟是出自弟妹的手笔,更叫我欢喜感谢。嫂子这儿,便敬你一杯,聊表谢意。”
    方纯思既管着李家的绣坊,与那官家富商的太太奶奶们也是应酬惯了的,此时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喝了一盅,笑道:“新婚那日,我也是来了的,只是老太太发了话,那日不曾同嫂子见面,今儿才得见真颜。也是第一眼便喜欢嫂子,倒见得从前便有缘分似的。”
    两个人既是互相喜欢,自然说起话来便畅快。
    金秀玉听着方纯思言谈之间,倒有许多当代妇女所不能的自强思想,很有些共鸣。
    此时正上了一盅甲鱼汤,柳弱云盛了一碗与金秀玉。
    金秀玉手上接了,心里却实在对使唤她这个妾不妾奴不奴的人,感到别扭,便说道:“你不必在这伺候了,我叫真儿吩咐大厨房的人与你们开饭,你自管带着你的丫头去吃便是。”
    柳弱云道:“这可不合规矩。”
    金秀玉皱眉道:“如今是我当家,我既吩咐了你,你自管去便是,谁若挑你的规矩,你只管让她来找我。”
    柳弱云忙道:“奴婢不敢。奴婢领命便是。”
    她招了自己的丫头莲芯,款款而去。
    金秀玉这才端了汤到嘴边,喝了一口,果然鲜美。
    方纯思的目光跟着柳弱云的背影,回头瞧着金秀玉,说道:“嫂子对这柳姑娘,倒是和善。”
    金秀玉道:“叫弟妹见笑。我是寒门出身,到底还坐不惯富贵人,使唤丫头倒也罢了,这使唤她这位妾室,反倒叫我别扭。”
    方纯思掩嘴笑道:“嫂子倒是个奇人,从来没听说使唤妾室还不得手的。”
    金秀玉回了一笑,暗道,你们只把妾室当奴才,心里未必便不恨着她分了丈夫的宠,使唤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方纯思是何等的人物,察言观色,便猜中了金秀玉的心思。她敛了笑容,幽幽说道:“我原不该说这话,只是今日一见嫂子,便觉投缘,心中便藏不住话。嫂子若是肯听我劝,我便与你说上一说。”
    金秀玉见她郑重,自己也严肃起来,道:“弟妹请说。”
    方纯思左右瞧了一眼,见各人都拉着别人说话,便对金秀玉说道:“你们家这位柳姑娘,可不同于一般的妾室。她是正经柳家的千金小姐出身,既是金贵,便少不得心高气傲,如今我见她表面静如止水,未必心里便真正无欲无求。我也瞧出来,嫂子不是爱钻营的人,只是既做了当家奶奶,便须得提防小人。这位柳姑娘,如今心思难辨,若我是嫂子,要么便一头打压了小去,叫她规规矩矩只做个奴才;要么便拉拢到身边,慢慢摸了真性情,再见机行事。”
    金秀玉愕然,不过是个妾,防着她争宠便是,有必要如此慎重对待么。
    方纯思瞧她不以为然,就有些后悔,只是话已出口,少不得与她分说清楚,便又道:“嫂子切莫掉以轻心,咱们李家虽有老太爷的遗训,妾不可生子,只是到底没有列入家规,若这妾室得了宠,生个一子半女,恐怕就要生出异心去了。”
    金秀玉一愣,妾不可生子?李家还有这样的遗训?
    方纯思见她一愣,倒想到了其他路上去,说道:“便是没有子嗣,人心不足蛇吞象,也难保她不生出些旁的心思来。我看着,这柳姑娘不像安分之人,嫂子还是提防为好。”
    金秀玉笑道:“弟妹肺腑之言,我十分感激。”
    方纯思松口气,道:“嫂子不嫌我多嘴便可。”
    “哪里的话。”金秀玉面上笑着,心里却还在想着妾不可生子的事儿。
    中饭自然是热热闹闹结束了,各房的亲戚们,不过各自找了地方闲谈,男人们谈着生意,女人们谈着家长里短。
    午后闲话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亲戚们便都要走了,只有二房的李寿、三房的慎哥儿留了下来,与李承之另寻了书房,不知作何商量。
    金秀玉方才只是陪着年轻的奶奶们说话,同四老太太上官氏和铎大奶奶不曾正面相对,自然也没有再发生冲突,待到亲戚们走时,便同方纯思高高兴兴道了别。
    各房都已坐了车马走了干净,李承之还跟李寿、李慎在书房里谈正经事情。李婉婷难得因今日亲戚们来,又将学习女红的事情往后延了一日,这套上牢笼之前的日子,那是无比金贵珍稀,早拉了李越之,又驾了马车出去疯耍,连今儿剩下这半日都不肯放过。
    只有李老夫人和金秀玉这对婆媳,才有功夫坐下来闲话家常。
    金秀玉瞧着自从送走了亲戚们,李老夫人的脸色便不大好看,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一声。
    李老夫人没好气道:“还不是四房那个轻薄子,他老子娘想着在商行里头与他谋一门好差事,承之那头吃了闭门羹,便托到了我这里。”
    金秀玉想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李勋,想到方才被那男人握了胳膊,真儿又被轻薄,心中顿时十分厌恶。
    “我听得人说,这位勋哥儿,最是浪荡不羁,又不学无术,既然相公那边拒了,必是他不堪重用的缘故,奶奶这头若应下了,岂不是叫相公为难?”
    李老夫人拍了下大腿,道:“可不是这个理。哼,她们婆媳二人以为卖个老脸过来,便能得偿心愿,有那功夫,倒不如管教好勋哥儿,少惹些风流孽账。”
    婆媳二人都对四房这一家三代头痛的很,相对数落几声。
    金秀玉心里头揣着疑问多时,如今才算找到契机,问道:“奶奶,我今日听了一个说法。说是咱们家有遗训,妾不可生子?”
    李老夫人一愣,呐呐道:“倒是有这么一条。”
    金秀玉满头黑线,说道:“孙媳妇儿进门至今,可还没听奶奶说起过呢。”
    “这个……”李老夫人讪讪地。
    那边厢青玉,望着李老夫人,面色古怪,很有些叹息的意思。
    “少奶奶,这一条,还是奴婢同您说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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