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凉微风起,也似春风荡漾意。
    神剑仙来到了苦无和瑞霜的卧房前,用手背扣了扣门,并皱着眉,苦着脸,轻声唤道:“丫头,出来吧,苦无已经走啦。”
    过了一会儿,瑞霜果然迟疑地把门打了开,眼角仍然挂着一滴泪水,面红耳赤,愁眉苦脸,怯生生地问:“小和尚已经走了?”
    神剑仙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走啦,回到他师父的身边去了。”
    瑞霜抬起头,望着天,怅然若失地长舒一口气,而后向外走去。
    神剑仙一边和她一起走,一边若有所思地问:“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瑞霜一听这话,忽然就猛不防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愣了好久。
    须臾,她才迟钝地扭过头,正视神剑仙,意味深长地说:“就算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又能怎么样?小和尚执意离去,你我强求不得,我能留得住他的人,也未必能留得住他躁动难安的心。”
    神剑仙轻声笑了笑,饶有兴致地说:“为师听人说过,要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你得留住他的胃,而你已经留住他的胃了,要留住他的心,难道还不简单么?”
    瑞霜不禁被神剑仙的笑话给逗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摇摇头,故作坚强地说:“小和尚和其他的赳赳武夫不一样,他是个死脑筋,我若是想要留住他的心,恐怕不能仅仅留住他的胃这么简单。”
    “哦?”神剑仙不禁提起了一丝兴趣,兴致勃勃地问,“有何妙计?”
    瑞霜面带微笑,心潮起伏地说:“师父以为,真心换真心,何如?”
    “真心换真心?”神剑仙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仿佛思量着这番话中的意思,却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一筹莫展地说,“此言何意啊?”
    瑞霜更进一步地说道:“我真心实意地待他,他便会真心实意地待我;我愿意为他付出,他就愿意接受我。如此真心换真心,师父您看行不行?”
    神剑仙轻蔑一笑,用自己的大手掌摸了摸瑞霜的脑瓜子,其味无穷地说:“你也说了,苦无是个死脑筋,你付出了你的真心,万一得不到回报怎么办?”
    瑞霜把手一挥,蛮不在乎地说:“怎么会呢?会付出就会有回报,这是一成不变的定论!”
    神剑仙把双手背过身后,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别有深意地感慨道:“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丫头,若是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那从古至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不能如愿以偿的痴男怨女呢?”
    瑞霜插着腰,高傲地抬起头,认真严肃地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师父您跟着瞎操什么心?”
    “我……”
    神剑仙正想反驳,却被瑞霜一把打断。
    只见她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胸有成竹地说:“小和尚这里不甚灵光,我一定可以手到擒来,将他拿下!”
    神剑仙见瑞霜这般踌躇满志的模样,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止不住地唉声叹气,意义深长地说:“丫头,那你可曾想过,你们二人的身份之别?”
    瑞霜听后,猛然惊住,笑容逐渐消失,表情逐渐凝固,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失魂落魄,灰心丧气,魂不守舍。
    神剑仙接着说道:“你们二人,一个是神宗掌宫祭风道人的关门弟子,一个是妖族的公主,门不当户不对的,你真的以为你们会有结果吗?”
    神剑仙的话无疑是给瑞霜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不过瑞霜仍是故作镇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眼泛泪光,不屑一顾地对神剑仙说:“会有结果的!大不了……也就是落得一个坏结果而已……”
    神剑仙向前迈出一步,凝视着瑞霜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严肃地问道:“你想清楚了?”
    瑞霜奋力点头,固执己见道:“嗯,想清楚了。”
    神剑仙不禁“啧”了一声,转过身,回过头,默默颔首,惴惴不安地说:“好……好……你想清楚便好了。”
    瑞霜一蹦一跳地来到神剑仙面前,兴高采烈地问:“师父是打算支持徒儿了吗?”
    神剑仙轻声一笑,毫不在乎地说:“为师支持你有什么用?这事儿得你亲爹同意才行!”
    瑞霜机灵可爱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于我而言,师父您,不就正如父亲一般么?”
    一听这话,神剑仙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宠溺地摸摸瑞霜的脑袋,心花怒放地嗔怪道:“呵!你这丫头,整天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
    “嘻嘻!”瑞霜咧着嘴,沾沾自喜地笑了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可即便这样,也很是招人喜欢。
    这时,神剑仙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丫头,为师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执意踏上这条路,那前路定是漫漫又凶险,你可不能仅仅因一时的挫折而打退堂鼓,知道吗?”
    瑞霜把手一挥,坦坦荡荡地说:“师父,您就放心吧!徒儿哪有您想的这般脆弱不堪?”
    “怎么没有?”神剑仙毫不犹豫地当即拆穿道,“你这平日里就是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为师生怕你半途而废,知难而退呢。”
    瑞霜极为不悦地说:“哎呀师父,您又取笑徒儿了。”
    “为师可没取笑你,为师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神剑仙相当自然地说道。
    瑞霜撅着嘴,气鼓鼓地说:“师父这么有经验,莫非是过来人?”
    神剑仙一惊,顿时觉得脊骨发凉,浑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来,精神高度紧张,眼神飘忽不定,吞吞吐吐地说:“哪……哪有,怎么可能?”
    “没有?”瑞霜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神剑仙,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一本正经地再度问道。
    神剑仙径直转过身,干脆背对着瑞霜,矢口否认道:“没有!你这丫头,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些什么呢?为师的心思可是你能轻易揣度的?”
    瑞霜默默颔首,吊儿郎当地来到神剑仙面前,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兴致冲冲地说:“既然没有,师父又紧张什么呢?”
    神剑仙愣了一下,神色慌张地说:“紧张?为师哪有紧张?为师好得很!”
    “没紧张?”瑞霜又重复了一遍,而后看准时机,一把抓过神剑仙的手的同时,还大喝一声道,“那这是什么!”
    神剑仙吓一大跳,一个激灵,急急忙忙地把手缩了回来,极其不自然地厉声呵斥道:“放肆!对为师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瑞霜的嘴角微微上扬,轻蔑一笑,答非所问道:“师父既然没紧张,那掌心上为何都是汗呢?”
    “这……这……”神剑仙欲言又止,一时之间,还真是没想到该如何作答,最终只得厉声呵斥道,“就你管得宽!”
    瑞霜轻声笑了笑,暗自窃喜,而后又继续缠着神剑仙,拉着他的手,甩来甩去,嗲声嗲气地撒娇道:“师父,您曾经是不是也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啊?可否告诉徒儿,让徒儿有一个前车之鉴呢?”
    “去去去!”神剑仙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你这脑瓜子都在想些什么呢?管好你自己的事,为师那些前尘往事,无聊得很,你不会有兴趣的!”
    瑞霜顿时不乐意了,猛地跺了跺脚,喜笑颜开地说:“怎么会呢?徒儿对师父的过往可感兴趣了!要不……师父您就跟徒儿讲讲,师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神剑仙一听,不由得眉梢一紧,瞬间变了脸色,板着一张脸,义愤填膺地说:“丫头,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有这闲工夫问为师的前尘往事,倒不如想想怎么留住你那如意郎君的心,他可是已经回了仁和宫,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了。”
    说完,还没等瑞霜反应过来,神剑仙便一个箭步,跑回了自己的卧房,“啪”的一声清脆声响,二话不说就把门关了上。
    瑞霜赶紧追上前去,朝着神剑仙的卧房,声嘶力竭地呐喊道:“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师父,今晚徒儿出去逛逛,就不回来啦!”
    “随你!”神剑仙毫不留情地丢出两个字,愤愤不平地说,“你要是捅出什么篓子,那就自求多福吧!为师可不会大费周章地救你!”
    瑞霜嘟囔着嘴,小声嘀咕道:“哼,不救就不救,我才不会捅娄子呢!”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苦无回归神宗一事,转眼传开。
    归羽宫内。
    洛扶烟又找上了叶庭芝,面露难色,忧心忡忡地说:“苦无回来了……”
    “我知道。”叶庭芝干脆利落地答道。
    洛扶烟愁眉莫展地说:“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叶庭芝若无其事地说,“他回来又能如何?一切照常进行!”
    洛扶烟焦头烂额地说:“他一定不会让我得逞的,有他在,我如何能坐上这关门弟子之位?”
    叶庭芝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洛大哥,不是他不想让你得逞,而是你不想让你自己得逞,你不去争,去抢,难道关门弟子之位,还会平白无故地跑到你的手上吗?洛大哥,你仔细想想吧,你这么努力地付出,不辞疲惫地勤学苦练,日夜辛劳,为的不就是掌宫关门弟子的位置吗?现在这个位置被一个毫无资格的人坐上,你能甘心吗?”
    洛扶烟的眉头紧锁,总觉得心中有一团熊熊怒火在燃烧,他长舒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已然握紧了拳头,怒气冲天地说:“我当然不能甘心!”
    “没错,你不能甘心!我亦是为洛大哥你感到惋惜!”叶庭芝继续煽风点火道。
    洛扶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惶恐不安地说:“可掌宫若是执意偏袒苦无,我等又能如何?”
    叶庭芝信誓旦旦地说:“掌宫可以偏袒得了苦无一次,却不能次次都偏袒他,否则,难免会惹人非议。”
    “言之有理。”洛扶烟语重心长地说,“据说,此次苦无,乃是负荆请罪,有备而来。掌宫仅仅是鞭笞了他百鞭有余,而后便将他带走,之后再无半点消息,也不知掌宫是在想些什么。”
    叶庭芝平心静气地说:“苦无残害同门,顶撞师长,此罪霍霍滔天,罪大恶极,理当严惩不贷,仅仅鞭笞百鞭,恐怕还不足以平息众怒。这点掌宫应当心中有数,而苦无也该承受牢狱之灾,按照宗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洛扶烟提心吊胆地说:“只怕苦无又是要逃过一劫了……”
    “此话怎讲?”
    洛扶烟忧心惙惙地说:“掌宫若真是有意严惩他,早该把他关入地牢,严刑拷打,又何须将他带走?这摆明了就是有意要助他逃过一劫,而当众鞭笞百鞭,也只不过是装模作样,故作形式罢了。”
    叶庭芝有理有据地说:“洛大哥莫慌,事情未必就是你想的这样。”
    洛扶烟眉梢一紧,想了想,镇定自若地说:“那依你之见,应是如何?”
    叶庭芝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苦无先前狂暴无常,六亲不认地大开杀戒,实属古怪,掌宫将其带走,应是要细细究其原因,盘问这其中的玄机才是。”
    一听这话,洛扶烟忽然垂下了头,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转,图谋不轨地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洛大哥想起什么了?”叶庭芝迫切地追问道。
    洛扶烟有理有据地说:“之前我与苦无那一战,苦无在一瞬间,实力大增,功力大涨,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力大无穷,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直至现在,我们一直未曾深究其中的原因。”
    “对啊!”叶庭芝的眼神当中闪过一丝亮光,表示赞同地说,“我记得,洛大哥那时明明是占了上风,而苦无突然来了一记绝地反击,其中肯定有猫腻!”
    洛扶烟皱着眉,千思万想,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却依然是毫无头绪,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只得不甚确定地推测道:“莫非苦无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才在一时之间,使功力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有可能。”叶庭芝颇为认同地说,“否则就凭苦无那骨瘦如柴的瘦小身躯,武功平平的,又怎么可能会是洛大哥的对手呢?”
    洛扶烟忧心如焚地说:“可即便如此,我们手头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苦无胜之不武呀!”
    叶庭芝心平气和地说:“慢工出细活,欲速则不达。洛大哥莫要心急,掌宫不是已经将苦无带走了么?想来就是为了彻查此事。”
    洛扶烟不禁“啧”了一声,心力交瘁地说:“你怎能知道掌宫将苦无带走,就一定是为了彻查此事呢?”
    叶庭芝不慌不忙地说道:“那日的苦无神志失常,理智全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心肠歹毒,掌宫和二位师尊的心里,也一定充满了疑惑。如今苦无回来,他们不向苦无问这件事情的缘由,那么将他带到大殿上,又能做什么呢?”
    洛扶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义正严辞地说:“求人不如求己,掌宫一味偏袒苦无,这点我深有体会。与其指望掌宫探明苦无身上的玄机,倒不如我亲自着手调查,一定查他个水落石出,届时让他身败名裂,万人唾骂,这关门弟子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叶庭芝心慌意乱地说:“洛大哥,万万不可呀!”
    “有何不可?”洛扶烟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恶狠狠地瞪了叶挺芝一眼,霸气侧漏地说,“唯有如此,我才能夺到我想要的东西!否则,只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太过被动,永远不会有什么出路!”
    叶挺芝识趣地双手作揖,忐忑不安地说:“洛大哥,还请听小弟一言。你此时着手调查,势必会抛头露面,招致祸患。掌宫先前已经对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此时若是让他知道,你居然还在调查此事,那么洛大哥觉得,掌宫会认为你心系神宗,排忧解难呢,还是会认为你排除异己,觊觎关门弟子之位呢?”
    洛扶烟一怔,顿时慌了神,匪夷所思地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该如何是好?”
    叶挺芝有条不紊地说道:“关门弟子一经选定,本该是板上钉钉,不可扭转的事情,可到了苦无这里,他酿下大错,罪孽深重,一切便都有了转机。洛大哥若是能沉住气,在暗中和苦无慢慢较量,那么关门弟子之位,迟早会是属于洛大哥你的!”
    洛扶烟握拳的双手微微颤动,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放松下来,勉为其难地答应道:“罢了!来日方长,且看明日掌宫在宸轩殿上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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