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福纪事 作者:飘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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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撬开牙关,将药汁缓缓哺入。

    我坐在桌旁,双手托腮静静看皇上喂完一碗苦药。似乎每次只有公子合上眼,露出孩子般安静的睡颜,他也才会卸下平日里的气势和威严,如此温柔细心。

    看着皇上给公子盖好被褥,我突然莫名地觉得很安心。便起身出帐,去煨给公子的第二剂药。

    用扇子打着风,看着药吊子上的一小簇火焰不温不火地烧着,劳累紧绷了一日一夜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双眼沉沉合上,手支着额头打起盹儿来。

    醒来的时候药已经煎得差不多,我忙熄了火,用托盘端着滚热的药回大帐去。

    刚到得帐外,便自掀开的毡帷看见公子正跪在地上,低眉敛目:“容若知罪,愿意受罚。”

    皇上立在他面前,冷哼一声:“你说与表妹情深意笃,朕选她进宫,你不死心,如今朕放她远走高飞,你一样不死心!”

    皇上向前逼近一步,脸色愈发阴晦暗沉,浓黑不见底的眼眸定定看着公子:“你说,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绝了你的念头?有时候,朕真恨不得斩了你的羽翼,好让你安安分分待在身边……”

    我心里一凉,手里捧的一碗药“咣当”一声摔到地上,瓷碗粉碎药汤四溅。

    公子似是全身震了一震,随即竟抬起头来,目光清冽地直视着皇上:“敢问皇上,是将容若置于何地?”

    皇上眼里顿时燃起幽烈的焰光,抓着公子的衣领直直将他拎起来,重重压到桌上!

    “那你呢?你又将朕置于何地?”

    我大惊失措,顾不得礼数,径直冲进屋内跪倒在地:“皇上,求你放了公子,公子身体还虚……”

    话说了半截儿,就看到皇上摁住公子的手,向着唇上吻了下去。

    片刻的惊惶失神之后,公子开始奋力挣扎,无奈重病未愈体虚气弱,双手挣不开皇上的钳制,整个人更被紧紧压在桌面上不得动弹。

    眼见皇上一路沿着下颔,吻到细致白皙的脖颈,公子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神色,似是冰凉的无奈,又似浅浅的叹息。

    我已是脸如连珠,泣不成声:“皇上,快放开公子……皇上,求你……”

    那个吻恋恋地止在耳畔。皇上忽然轻轻叹了一声:“容若,那你呢?你究竟,将朕的真心,置于何地?”

    说完他便放开公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跨出大帐时,他突然顿了一下,淡漠地说:“我会让人再煎一碗药送来。”

    石蓝色的袍角一转,便消失在帐外。步履匆匆,带着些受伤一般的情绪,脚步声疾疾远去。

    公子忽然双膝一软,顺着桌沿滑了下来。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隐约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泣,在大帐中依依回荡。

    究竟是谁伤了谁?又是谁衣带渐宽人憔悴?

    第七章·一杯且买明朝事

    前些日子那场隐天蔽日的大雪刚下了一日一夜便停住。待雪化后,初冬的时节天气竟奇迹般回暖了少许。

    那些蒙古贵族官吏们纷纷大颂圣恩浩荡天降异兆,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皇上的心情似也格外舒畅,听说一例都有厚重封赏。

    到了驿馆休养得几日,公子高烧退去,身体也好了些,只是脸色还稍觉苍白。

    满天的愁云惨雾渐渐散开去,眼见上下已开始打点返驾还京的事宜。晨间闲来无事,便搬了小椅坐在院子里头,听公子吹一曲玉笛。

    忽然有叶笛的乐音自不远处传来,公子眼神闪了一闪,稍稍一顿,却还是接着吹下去。一高亢一清冽,却是两相配合得宛若天成。

    一曲既落,便不意外地看见皇上自院外走了进来,却是一身海蓝色的便服。随手扔了指间叶片,含笑道:“我看你身子倒是好些了。”

    因是数日未见,乍见皇上来,我直慌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却不想只迎上这般温温和和的一句话。

    皇上早先便说过,身边无人时不许公子行礼。公子当下只是站起身来,将玉笛插回腰间,点点头轻声道:“大夫说烧退了便没什么大碍。前日就已经停了药。”

    “这就好。”皇上朗朗一笑,“朕今日高兴得很,正好日头也晴明,想找你一块儿去偷得浮生半日闲……”

    “皇上?”公子神情微诧,抬起头来。

    皇上却笑笑不答,朝院外扬声喊道:“小桂子!”

    “奴才在!”御前随驾的桂公公连忙进来,打了个千儿立在一旁。

    “朕日前听你说,附近一带风光秀美。今儿朕想去随处看看,只是不知往哪边最好?”

    “回万岁爷的话,往西去有座山倒是美得紧。”桂公公一眨眼笑笑,“不知道万岁爷要带几个人护驾?”

    皇上笑道:“一个也不带。有容若在,出不了什么事儿。不过是散散心,别到处嚷嚷。”

    “是,是。”桂公公拍拍胸膛得意道,“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万岁爷尽管放心。”

    “好。”皇上解下腰间系的摈榔荷包扔给桂公公,“这个赏你了!”又回头看向公子:“走吧。柔福也一块儿来。”

    公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像是不忍怫了皇上的行头,只朝我淡淡一笑,跟了上去。

    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以烟云为神彩,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华,得烟云而秀。

    说也奇怪,这一带附近皆是险山恶水,深沟绝壑,独独这片小山峰林木秀密,层峦叠翠,一水一石都蕴着些灵性。

    初冬午后的林间气息冷冽,日光自头顶上高大浓郁的松柏叶隙透下来,映着窄窄一溪流水。

    我仰头惬意地深吸一口气,转头问坐在大石上编藤筐的女孩:“阿那瑶,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寒山。”阿那瑶冲我笑笑,一排洁白玲珑的齿贝平添出几分娇俏,手上功夫却是半刻不曾停,十指灵活如飞,“阿妈说这是几百年前有个汉家文人给取的。我就不喜欢,听起来总觉得冷冷清清的。”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李白曾有“寒山一带伤心碧”的词句。

    刚好笑地摇了摇头,有个清朗的声音伴着淙淙水声响起:“欸乃一声山水绿,岩上无心云相逐。一壶酒,一竿身,世上如侬有几人。”

    阿那瑶“噗哧”一声笑起来:“艾大哥,你这样可不行。就算有鱼,鱼听到你的声音,一早就游得远远儿的了。”

    一身海蓝色长袍的人手持钓竿,头也不回地笑道:“钓鱼一事本就图个怡情养性,鱼儿上不上钩又于我何干?”

    我也不禁轻声失笑:“若都像你这般,我们的晚饭可就没得着落了。”

    一直持竿静坐在不远处的白衣公子听了这话,也弯了唇角莞尔一笑。

    我看着一湾潺潺溪水,不由有片刻的恍惚。我忽然希望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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