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有样学样,赞誉谢逾之际,亦不忘澄清自身清白。
    “督主放心,臣定然不会因私废公一错再错。”
    现实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击,让永宁侯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他可能当真不是在宦海仕途玩弄权术的好手。
    亏他在过去的岁月里,一直自诩为政治高手,自信在纷繁复杂的官场中游刃有余。
    错觉。
    天大的错觉。
    谢逾心绪更复杂了。
    “永宁侯,你还是让令郎尽快返京吧。”谢逾于心不忍的给永宁侯指了一条明路。
    陛下好歹是蠢而自知,永宁侯却是一脸的精明相净干蠢事。
    永宁侯并没有多想,自然也就没有听出谢逾的话外之音言外之意,仍然欣喜于自家孩子争气。
    谢逾:……
    李怀谦:……
    李怀谦叹息,谢督主还真是下了一盘好大的棋。
    醉翁之意不在永宁侯,而在名满天下的景世子。
    本来,他还诧异谢逾拉拢势力不挑食。
    李怀谦和永宁侯相携离开。
    台阶尽头。
    永宁侯的眉头紧皱,几次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带着些许尴尬的语气问道“李阁老,您那位深藏不露的神医,真的无法验证血脉吗?”
    他可以被蒙蔽哄骗,但不能随随便便替人抚养子嗣。
    李怀谦挑眉转睛,平平淡淡道“要不景侯还是试试滴血验亲吧,总归是个心理安慰。”
    “你温热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这么冰冷的话。”永宁侯哀怨道。
    “谢谢,有被敷衍到。”
    在上京城内,官宦府邸与天南海北医者之间的来往,李怀谦称其二,无人能居其首。
    所以,永宁侯心头还是有些许期冀的。
    “实话实说。”李怀谦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永宁侯浮夸的打了个寒颤,装模作样的拢拢衣衫,左右瞧了瞧“李阁老,是不是起风了,怎么这么冷了,说的不是天是你的冷暴力。”
    李怀谦嘴角抽搐满头黑线,这就演上了?
    这演技与智商一样,平平无奇。
    “既如此,那就送景侯一句良言,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永宁侯过去数年真真是应了这句话,一片稀烂。
    永宁侯皱皱眉,话是好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劲?
    “内阁还有事商议,李某就先走一步了。”
    李怀谦拱拱手,转身离开。
    “等……”
    永宁侯本能地试图阻拦。
    然而,李怀谦对此置若罔闻,径直离去。
    永宁侯气的跺脚,读书人就是清高自许,他的信儿可不能这么不知变通,四处树敌招惹是非。
    就在永宁侯目送李怀谦远去,内心五味杂陈吐槽。
    此时,谢霜霜的步辇已稳稳停在兴泰殿外长阶之下。
    “景侯?”
    顾笙对永宁侯爷的拉拢抬举之意,谢霜霜心知肚明,很是自然的表现出亲和友好。
    永宁侯脸绿了。
    大乾前朝后宫,何人不知谢贵妃冷若冰霜,峣峣皎皎,以往更是吝啬赏他一个眼神,怎地骤然礼贤下士起来?
    有点慌。
    尽管他的道德水平有待商榷,但也深知先来后到的道理。
    他是不会随随便便的背叛皇后娘娘的。
    除非有人把刀架他脖子上。
    “见过贵妃娘娘。”永宁侯垂首拱手,规矩礼貌又疏离道。
    谢霜霜不甚在意,抬抬手“景侯爷不必多礼。”
    “可是来寻谢督主的?”
    “景侯先行。”
    永宁侯亟亟回应“臣刚出来,贵妃娘娘请。”
    谢霜霜微微颔首,拾阶而上。
    永宁侯的心愈来愈沉,虽说目前谢督主与顾皇后是同气连枝,可万一假以时日,谢贵妃想更进一步将皇后之位收入囊中,那他所选择的大船是不是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
    亲疏远近,谢贵妃是谢督主的义妹啊。
    那他该何去何从?
    真难啊!
    永宁侯再度惋惜地叹息,神情沮丧地离去。
    当前首要之务,无疑是回府后撰写奏章,恳请圣上批准废除侯府世袭的丹书铁券。
    可惜,实在是可惜。
    永宁侯血汗才换来的丹书铁券就这样没了。
    然而,事已至此,此举实属无奈之举。
    ……
    谢霜霜踏进兴泰殿时,谢逾正端坐案畔,手捧一盏热茶,敛眉沉思。
    手指轻轻抚摸着茶盏,嘴唇紧闭,似乎在轻嗅品味着茶的香气。
    茶雾袅袅,氤氲着谢逾的眉眼有些模糊,仿佛不似此间人。
    “义兄。”
    谢霜霜轻轻开口。
    谢逾眼神微微聚焦,脑海里关于梁州之事的脉络越发清晰明朗。
    “霜霜?”
    谢逾的声音难掩诧异。
    只一眼,他便察觉谢霜霜的变化。
    这是,终究是有些难以启齿的话题,他也不好直白的询问。
    谢霜霜的笑容在唇角悄然绽放,宛如春日阳光般明媚,刹那间仿佛喜鹊翩翩立于盛放的桃花之间。
    是轻松。
    是解脱。
    更是新生。
    怎么可能不在意不惶恐呢。
    “义兄,我好了。”
    短短的几个字,从谢霜霜唇齿间滑落。
    谢逾的眼角忍不住一跳,岿然不动的冷硬盔甲寸寸龟裂,眼神浮现浓浓的疑惑。
    好了?
    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谢逾手指轻颤,盏中的茶水晃动滴落,湿了衣袖,声音干涩,略有些艰难道“何为好了?”
    明知于理不合,却还是关心则乱。
    他偌大的家族,成百的族人,都死在了灾荒年匪寇作乱下。
    从救下霜霜那日起,他们就是彼此相依为命的亲人。
    谢霜霜上前两步,笑着笑着,双眸就布满水雾模糊了视线。
    “义兄,是如常人一般了。”
    “是真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好了。”
    谢霜霜声音哽咽着,字字句句都好似历经艰辛翻过了一座座厚重的山,终于迎来了黎明曙光。
    谢逾猛地站起身来,茶盏砸落在地上。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凶名在外的谢逾,此刻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少年,喜形于色,来回徘徊踱步。
    “义兄,是娇娇,是娇娇赐予了我健全。”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天下人奉为圭臬。
    谢霜霜颤抖着声音把来龙去脉告知了谢逾。
    包括但不限于神奇符篆。
    谢逾顿住脚步,欣喜的神情中蕴着若有似无的怀念“她总是能创造奇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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