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现在就是愁的都说不明白,要憋死了。”
    梁安沉默叹气。
    那是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当初,夫子们给还是小太子的陛下授课时,他就伺候在侧。
    陛下是先皇唯一的皇子,那自然是所有人的小心肝儿,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
    学习这么枯燥的事情,小殿下怎么能做的住。
    夫子们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温声软语的哄着。
    到最后,他学会了不少。
    小殿下的书册上,流了不少口水。
    梁安真想不要命的壮着胆子多问一句,陛下,您后悔做两眼一抹黑的小文盲了吗?
    “梁安,你别以为你低着头,朕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萧砚随傲娇的轻哼一声,伸出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梁安的中官帽,继续道“有话就说,别憋着,朕不喜欢闷葫芦。”
    梁安心下一松,他陪伴着长大的陛下,或许顽劣,但绝对是个好人。
    “陛下,奴想起了两句诗。”
    “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到经过才知难。”
    萧砚随的手顿住了,身边的人太有文化,显得他更上不得台面。
    他就是糙话里不上盘子的狗肉丸子。
    “你好伟大,你好棒棒,鼓掌,朕给你鼓掌,行了吧。”
    “朕知道自己学识浅薄,还不聪明,朕不羡慕不嫉妒。”
    萧砚随的叹息声碎在了夜风里。
    梁安嘴角一弯“陛下,你谦虚了。”
    何止是学识浅薄……
    “梁安,你心里骂太脏了!”
    梁安:……
    步舆依旧在不急不缓的靠近兴泰殿。
    而懿安宫里,主仆其乐融融。
    顾笙泡在四季早已备好的兰汤里,热气弥漫,很是惬意。
    四季伺候在身后,轻轻的揉捏着自家娘娘的肩膀,几度欲言又止。
    反倒是夏蝉藏不住事憋不住话“娘娘,谢督主太过分了!”
    本眯着眼睛很是陶醉的顾笙,猛地睁开了眼睛,搭在兰汤池边的手滑落下来,溅起阵阵水花,一片飞溅起的花瓣好巧不巧粘在了她的红唇上。
    顾笙美眸轻瞪,简单粗暴的薅下唇上的花瓣“谢逾?”
    “他怎么了?”
    “他又找本宫不痛快了?”
    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很是肯定。
    夏蝉愤愤不平的点点头“是的,娘娘,您没猜错。”
    “谢督主现在都丧心病狂的要求把您白日醉酒记进彤史。”
    顾笙:???
    顾笙听到这句话,心中瞬间一片惊愕,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
    这一瞬间,顾笙怀疑自己听错了。
    顾笙偏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正手执玉瓢往她背上淋水的夏蝉“你再说一遍?”
    夏蝉不疑有他,又重复道。‘
    这一次语气中的不服气并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浓郁。
    顾笙恨恨的将手砸向兰汤“这谢逾欺人太甚!”
    “你们记了?”
    顾笙只觉得两眼一黑。
    这名声,怕是会更惨不忍睹。
    别怀疑,坏事成为谣言被传播的速度。
    三人成虎。
    彤史上记载的是简简单单的白日醉酒,传出去以后就会变成妖后顾笙强迫良家男子白日宣淫,
    这样下去,那万一反贼真的造反成功了,她恐怕也得沦落到跟萧砚随同样的下场,被叛军千刀万剐,剐不完不准咽气。
    这可不行啊!
    在万箭穿身和千刀万剐里,她选择万箭穿身。
    夏蝉摇摇头“四季姐姐说得先问过娘娘您的意思。”
    顾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别记!”
    “本宫现在就去找那谢逾理论。”
    顾笙已经没有半分心思享受兰汤沐浴的轻松惬意。
    四季沉声提醒道“娘娘,这时辰实在不早了,恐怕不适合前往兴泰殿寻谢督主。”
    兴泰殿,不属于后宫的范畴。
    顾笙微微一怔,眼底划过一道复杂的光“无碍。”
    “那谢逾向来是个忙起来不要命的,兴泰殿的烛火往往子时都不见灭的。”
    “伺候本宫更衣吧。”
    说到此处,顾笙顿了顿,轻声道“吩咐小厨房,把炉子上的春笋鲜菇汤盛放好,本宫要一起带去。”
    如果兴师问罪这条路走不通的话,那就得温声细语来软的。
    再说了,自从觉醒知晓既定的结局后,顾笙对谢逾多了些许敬佩和感激。
    这么久以来,她和萧砚随奢靡无忧的生活都有赖于谢逾。
    以前,她只觉得谢逾这人又冷漠又无情,整天端着一张死人脸,说起来话不近人情做起事来更是狠辣严苛,对她这个皇后也从来都没什么好脸色。
    可现在……
    顾笙叹息一声,丝纱覆体,离开了兰汤池,任由宫女替她更衣梳妆。
    最后一支珠钗落在发髻,四季思量再三,还是再一次开口“娘娘,奴婢还是觉得此时去寻谢督主不甚妥当。”
    “谢督主那人最是重规矩,这个时辰离了后宫地界,谢督主怕是会更不讲情面。”
    她身为懿安宫的掌事姑姑,自然要多操些心。
    顾笙抬手扶了扶发髻上流光溢彩展翅欲飞的凤钗,眨眨眼“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梳妆打扮。”
    “你放心,谢逾最多气一气。”
    都说谢逾嗜杀暴虐,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阉党。
    谢逾的确是杀了很多人,可细细想想,每一次杀人抄家都是有理有据,从来没有因为个人喜怒和恩怨滥杀。
    瞧不见朝堂上的李怀谦李阁老,每天就像是嘴巴淬了毒一样指着谢逾大骂祸乱朝纲有谋朝篡位之心,还活的好好的吗?
    以谢逾掌握的权势,杀一个李阁老,顶多会让本就残暴的名声再差上一些外,就没有任何损失了。
    想杀,便能杀。
    但谢逾没杀。
    四季甚是无奈,认命的去安排步辇。
    她最最最亲爱的皇后娘娘要去,她定然是要舍命陪娘娘的。
    步辇上,顾笙慵懒的斜靠着,头微微右倾,玉手执扇。
    许是因为刚刚沐浴完,面若桃花,煞是好看。
    四季心中蓦地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倘若谢督主是个真男人,一定会拜倒在皇后娘娘的石榴裙下的。
    皇后娘娘的颜色,姝丽无双。
    “四季,擦擦嘴角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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