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到夏天?,承宁县的空气比冬天?好了许多,但天?空仍像是蒙了一层薄膜似的,再也看?不见小时候那种湛蓝的天?空,空气中仍旧弥漫着似有?似无的刺鼻味道。
    跑了半个多小时,林仙鹤来到一处繁华所在,汇聚了好几家酒吧、饭店、酒店,据说,是承宁县的“风月一条街”,很多酒店都有?附带的特殊服务。
    提供特殊服务的,一般都是“团伙”,全国?各地的跑,每个地方找个酒店合作,他们出技术,酒店出场地,利润两边分成,这波人将生意?做得差不多了,就会?离开,紧接着就会?有?下一波人来。
    这些事儿,是林仙鹤偷听李广妮和高?凤英聊天?的时候得知的,他们则是去买菜时,从菜市场听说的,那里是县城中的消息集散地,大到县里头的人事变革,小到哪个商场搞活动,都能从这里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高?凤英每天?早晚都要去一趟,是她贫乏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林仙鹤好奇地盯着酒店看?,想要看?着这些酒店的特殊之处,不多一会?儿,从其中一个酒店走出两个女人来,头发染成黄色,浓妆艳抹,眉毛、嘴巴尤其突出,身着吊带背心,紧卡屁 股蛋子的超短裙,手里头叼着烟,旁若无人地大说大笑着往旁边的饭店走去。
    “呸,不要脸的!”
    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林仙鹤转头去看?,见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朝着那两个女人离开的方向?啐吐沫。见林仙鹤看?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她是好人家,开口道:“那是两个外地过来卖的,死不要脸,想法儿的勾引男人!”
    瞧着这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是深受其害。林仙鹤觉得这些人太过明目张胆,很奇怪警察不管吗?
    事实上是,当地警方持续在扫黄,架不住这些人太过有?经验,酒店附近都有?人站岗放哨,承宁县这些警察,他们都认识,人家一靠近,放哨的就打?电话,人员迅速撤离,警察到时扑个空,只能看?见正经住店的客人。
    那老太太又用?脏话骂了好几句才离开。
    林仙鹤的目光忽地定在两个女人刚走进去的饭店门口,那里出现了两个眼熟的人。
    是林家贵和郝建国?,一人搂着一个跟之前两个女人衣着打?扮很类似的女人,说说笑笑,比比划划地往旁边的酒店走去。
    他们的调笑声,脸上色眯眯的表情,隔着一条马路,被林仙鹤看?得、听得清楚,他们要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林仙鹤观察着左右来往的车辆,确认安全后,大踏步过马路,在这两对?即将踏入酒店大门时,被林仙鹤一手一个,抓住脖领子,给?薅了出来,而后松手。
    林家贵和郝建国?猝不及防,身体失重,踉跄着后退几步,摔倒在地上,连带着把如连体婴般黏在自己身上的两个女人也给?带倒,四人一时间摔成一团。
    林家贵被摔得疼急了,感觉自己的尾巴骨可能被摔断了,脏话立时飙出。
    自从林家富成了有?钱人,他也跟着水涨船高?。在承宁县,不说是横着走吧,也是走到哪儿都有?人巴结着,他的腰杆子也越来越硬挺,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跟他叫嚣了,再不是以?前那个胆小怕事的林家富了,脾气也随之见长,莫名其妙遭受这些,让他怒不可遏,在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到底受到了谁的袭击之前,已经开始怒骂对?方。
    “窝囊废!”
    林仙鹤看?着地上蠕动的两个男人,冷冷地吐出这三个字。
    林家贵此时也看?清楚了罪魁祸首,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不可思议地看?行林仙鹤,“你疯了!”
    林仙鹤抬起脚,吓得林家贵连忙往旁边挪蹭,色厉内荏,“我可是你二叔,亲二叔,你要是打?我是大逆不道,会?被天?打?雷劈的!”
    林仙鹤的脚绕过他,直接朝着郝建国?踹去。
    郝建国?刚刚喝了些酒,这会?儿被吓得酒醒了,但还是处于懵逼的状态,完全不明白自己好好地走着,怎么就被林仙鹤给?袭击了,他对?林仙鹤不了解,但从林家贵那里听说了很多,比如没有?礼貌,不尊重长辈,不把他放在眼里等等,可没听说精神有?问题啊!
    很快,更让他懵的来了,林仙鹤那条充满力量的大长腿越过身旁的女人,踢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她出腿太快,太利落,郝建国?完全没有?时间躲避,硬生生地挨了这一脚,疼得他立时大叫起来,他身边的女人唯恐挨打?,赶紧连滚带爬地躲避,同时杀猪般地大喊:“杀 人了,杀 人了!”
    林家贵感觉自己的腿也被踢中了,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腿,看?见郝建国?那个样子,心里头升起了兔死狐悲的愤怒。
    “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句怒吼声和那个女人的大喊声几乎同时响起,交织在一起,像是二重唱一般,一样的难听。
    另外一个女人不声不响,赶紧爬起来,拉着那个大喊大叫的女人,一溜烟的跑了。
    此时陆续有?行人围拢过来,有?些人是认识林家贵的,却不认识林仙鹤,纷纷猜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大胆的人问林家贵:“要不要帮你打?110?”
    林家贵自从腰板硬了以?后,愈加要面子,在围观人中看?见好几个熟面孔,立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恼羞成怒般地朝着人群喊:“家务事,报什么警!”
    虽然觉得丢脸的很,但还是硬着头皮想将郝建国?从地上扶起来。
    郝建国?被踹中了大腿上,筋大概是错位了,在身体里面乱窜着,搅动般地疼,也使不出力气。林家贵这些年养尊处优,沉溺酒色,身体被掏空,他拉了郝建国?没拉起来,险些把自己也拉倒,他朝着人群中认识的人喊着:“快来帮忙扶一下。”
    “你们两个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林仙鹤冷冷地看?着林家贵开口。
    林家贵见林仙鹤疯归疯,只踹了林家贵却没打?自己,料想她还是忌惮自己这个亲叔叔的,虽说心里头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回嘴,“你这个疯丫头,等看?见你爸,我非得让他收拾你!”
    林仙鹤:“他知道你带着你的姐夫出来piao吗?”
    这话一出,人群一瞬间静默,而后像是约好似的,哄然出声,议论纷纷,那个被林家贵点名让去搀扶郝建国?的也赶紧止步,退回到人群之中。
    林家贵完全没想到他们挨打?是因为这个原因,更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林仙鹤就毫无遮掩地把话说了出来,他是个正常人,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欠妥的,可是,可是……这个死丫头,真是疯了!
    人群中立刻有?人根据他们的话语,猜出了林仙鹤的身份,还跟旁边的人介绍这三人之间的关?系,脸上尽皆露出听到了大新闻的兴奋表情。
    而那位“姐夫”此时就像是被扒光了一般,也不敢呼疼了,坐在地上,紧紧低着头,一手捂住大腿,一手盖捂住脸庞。
    人们的交谈声“嗡嗡”的,虽然尽量降低音量,但架不住这事儿太过劲爆,总有?把控不住情绪的,惊讶出声,于是那些不好听的话语就传了出来。
    林仙鹤无所谓,这些人大多在谴责林家贵和郝建国?,不过也有?说自己的,说她仗着自己父亲是林家富,林家贵和郝建国?都给?靠她爸生活,所以?她才这么嚣张,敢跟长辈动手。
    林仙鹤觉得他们说得对?也不对?,自己之所以?对?郝建国?动手,一小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他靠着林家富生活,但敢对?他们动手,依仗的不是林家富女儿的身份,而是这一身功夫。
    林家贵却受不了,林仙鹤又不常住承宁县,她拍拍屁股走人了,自己还是要在这里生活的,承宁县又不大,到时候整个县城都在说他的闲言闲语,他可受不了,有?些事情,自己做是一回事,但是被人知道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种带着姐夫一块□□,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有?多恶劣。
    他想夺路而逃,但是郝建国?还在这里,他要是不能带着郝建国?一起离开,他走不走的没有?任何?区别,眼看?着找人帮忙是没有?希望了,只好转头央求林仙鹤。
    “仙鹤,算二叔求你,咱们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先回家,回去慢慢说好不好?”
    林仙鹤当时冲过来,就是想凑这两个出出气的,此时目的已经达到,况且,这会?儿也没有?再冲过去打?人的节骨眼了,遂转身,离开。
    围观人群连忙给?让出一条通道来。
    林仙鹤回到别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李广妮和高?凤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见她回来,高?凤英连忙站起来,这是表示尊重的意?思,但长辈对?晚辈如此,令林仙鹤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李广妮:“咋去了这长时间?”
    林仙鹤:“在外面随便转转。”
    李广妮:“现在家里头条件好了,也不用?干体力活了,女孩子不能太累了,要不然把身体累垮了,将来不好生养。”
    林仙鹤:“我上楼去了,你们接着看?吧。”
    李广妮盯着看?林仙鹤的背影,叹了口气,跟高?秀英抱怨,说:“我问马仙姑,让她给?帮着算算仙鹤的姻缘,马仙姑说算不出来,说她是仙鹤转世,大仙儿也没资格给?断她的将来。你大哥说想让她找个有?权有?势的,也不知道能不找找得着,要是真能找个那样的,将来一鸣也跟着沾光。”
    高?凤英附和着说:“仙鹤人长得好看?,又有?本事,他大伯也有?钱,肯定能找个合适的。”
    李广妮又接着感慨:“仙鹤转世,有?好处也有?坏处。”
    高?凤英明白李广妮指的是什么,没有?接茬往下说。虽然她很舍不得林一鸣离开自己,但还是感谢林仙鹤的,因为她对?林一鸣好,帮着买房子,帮他转去燕市上学,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想都不敢想,也没这个本事。
    以?后林一鸣就是首都人了,也有?自己的房子,以?后上学、娶媳妇都不愁,她夜里头想起来都能笑醒。
    她这辈子就这样了,林一鸣能过得好,她就心满自足了,她心里头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从她嘴里,不会?说出半句对?林仙鹤不好的话。
    看?着时间,高?凤英去给?林仙鹤和林一鸣去做夜宵。她也就能在吃的上面报答林仙鹤了,所以?每餐饭都做得特别用?心。
    她将发好的面从面盆里弄出来,放在案板上,加了碱面反复揉搓着,她准备给?两个孩子烙油酥烧饼,他们都很爱吃。
    烧饼要想好吃,诀窍之一是面要揉搓到位,既要求力道,又要求技巧,是个需要耐心的活儿。高?凤英别的没有?,就是有?耐心,一遍遍地将面团揉成圆条,再两边相叠,重复着前面的动作。
    这时候,客厅传来开门声。高?凤英看?看?墙上悬挂的石英钟,还不到林一鸣放学的时间,李广妮早就去睡觉了,林仙鹤也在楼上,没听见下楼声。
    高?凤英便走出来看?。
    正看?见大伯林家富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高?凤英很少?跟林家富说话,不知怎么的,总有?些怕他,要知道是他,她就躲在厨房里不出来了,可是撞见了,又不能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他大伯,你回来了,我在给?两个孩子做夜宵。”
    林家富点点头,到底是弟妹,还是要给?些面子的,脸色稍缓,问道:“老二回来了吗?”
    高?凤英摇摇头,说:“早上出去就再没回来。”
    林家富:“你是他婆娘,不能一味地惯着,还是要管管他。”
    高?凤英心里头苦笑,在他们这里,哪儿婆娘管汉子的道理?以?前还好,林家贵对?她还不错,都是有?商有?量的,可是林家发达以?后,他就变了。自己忍着,让着,打?落牙齿和血吞,林家贵尚且嫌弃得不行,时时威胁要离婚,要真敢管他,他恐怕真会?不要自己的。
    心中所想,自然不能表现出来,她点点头,说:“好的,他大伯,我会?注意?的。”
    “去忙吧。”
    林家富说着,高?凤英如蒙大赦,赶紧去厨房继续忙活了。
    林家富摇摇头,这个女人啊人,咋就这么窝囊,被男人拿捏得死死的,瞧着高?凤英的样子,就是对?林家贵挨打?的事情一无所知。
    林家富上楼,敲响了林仙鹤的门。
    林仙鹤洗完澡,换了身衣服,肚子饿了,正坐在写?字台边,外放听着林一鸣的随身听,一边看?歌词本,一边专心吃零食,听见敲门声随口喊了声“进”。
    见进来的是林家富,有?些诧异地关?了随声听,随即了然地问:“因为林家贵和郝建国?的事儿找我?”
    林家富一脸的不高?兴,并没有?否认,林仙鹤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将嘴边粘着的饼干渣子擦了擦,又喝水漱口,才说:“你消息还挺灵通的,是林家贵还是郝建国?跟你说的,他们倒还好意?思往外说!”
    林家富不满林仙鹤这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但还是回答了她,说:“是你大姑给?我打?的电话,哭得不行了,说是你把郝建国?给?打?住院了。”
    “我大姑?”林仙鹤着实惊讶了,问:“那她有?没有?跟你说我是因为什么打?的他老公?”
    林家富一噎,林家凤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哭得特别凄惨,一口一个侄女儿瞧不起她,欺负她,一定要他给?主持公道,他知道林仙鹤不会?随便动手打?人的,便问是因为什么,林家凤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重复着让他给?做主。
    听得林家富着急,随便敷衍了两句,挂断电话,紧接着给?林家贵打?过去。
    林家贵支支吾吾的,不过在他的逼问之下还是说了实话,把林家富给?气的,要是林家贵在跟前,肯定也是要打?一顿的,他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居然瞒着亲姐,跟姐夫搞成了piao 娼联盟!
    他都不知道该说林家贵些什么好了!
    自己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是糊涂虫!好好的日?子,都给?过得一塌糊涂!
    但他也生林仙鹤的气了,怪她不分场合。他在承宁县算是个名人,很多人都认识他,林仙鹤这么一闹,估计很快全承宁县的老百姓都知道他家里这些个烂事了,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不定怎么让人在背后嚼舌根呢!
    “不管什么原因,家丑不可外扬,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再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他们到底是你的长辈,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见林家富不去找犯错误的人,反而教训自己,林仙鹤也生气了,理直气壮地说道:“有?这样的长辈,我的名声就好不了!我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你怎么不说他们大庭广众之下干不要脸的事呢!要没有?他们先干不要脸的事儿,我能动手吗!”
    林家富张张嘴巴,竟然觉得林仙鹤说得特别有?道理,火气瞬间就消散了,语气也缓和了些,找个地方坐下,说:“看?你,刚说一句就起急。”
    林仙鹤“哼”了一声,也坐下去,抱住胳膊,说:“我可没急,我行得正坐得端!”她反问林家富:“要是当时你看?见那个情景,你会?怎么样?”
    林家富想了想,自己肯定会?生气的,但应该不会?动手打?人,多半是将他们带回来,训斥一顿,想想林仙鹤把郝建国?那个吃饭砸锅的玩意?儿给?踢住院了,心里头还隐隐有?些快意?。
    “这事呢,你做得吧,也不算全错。”林家富给?自己找台阶下着。
    “我本来就没错!实话跟您说吧,要不是看?在林家贵是我二叔,那一脚他也跑不了,里外不分,善恶不知,只知道在老婆、孩子面前耍威风的玩意?儿,活着就是个造粪机器,除了给?承宁县贡献二氧化碳,什么用?处都没有?!”
    林家富头一次听见林仙鹤说这么尖酸刻薄的话,再一次意?识到林仙鹤对?她这个二叔有?多不满。
    林家富不太能理解林仙鹤的这些不满是从何?而来,是因为上次她回家时,林家贵没露面?林仙鹤不是这么记仇的人啊,还是因为林家贵不着家,在外面有?许多花花事儿?可林仙鹤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情这么关?心了?
    林家富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了,明明跟她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反而搞不清楚她的所思所想了。
    他轻咳一声,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替林家贵骚臊得慌,开口道:“你别这么说,他到底是你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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