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北海。
    “哗,哗。”
    潮起潮落,旗舰上鸦雀无声。
    十几个受伤的明军躺在甲板上,正在等待着救治。
    “医官,医官。”
    一阵喧闹,大明松江水师提督颜继祖的脸色一片铁青,除了伤兵,还有几件缴获的物品摆在他的面前。
    火绳枪,马刀,还有几个水袋。
    颜继祖踱着步子走了过去,将马刀和火绳枪踢开,弯腰拿起了一个水袋,拔出木塞闻了闻,冷峻的眉头微微皱起。
    高度酒精的气味扑鼻而来,这几个水袋里头装的竟然不是水,是烈酒,伏特加。
    从颜继祖嘴角,缓缓溢出了几个字:“哥萨克。”
    他终于知道这伙凶蛮的异族骑兵是什么人了,大都督千叮万嘱,一定要小心防备的哥萨克骑兵。
    这伙人拿烈酒当水喝,有事没事整两口,可喝醉了又不怕死,也不知道疼,挥舞着马刀就冲上来了。
    可比清军凶悍多了!
    首先战马素质就不是一个档次,这伙人骑的是顿河马,中亚马,虽然耐力不怎么样,可短程爆发力冠绝天下。
    “来人。”
    颜继祖面色铁青,徐徐道:“速报大都督。”
    大宁,都司衙门。
    周世显站在巨大的地图前,北海之畔的空白地带,轻轻一拳头砸了上去,徐徐道。
    “海参崴。”
    他的北海舰队在海参崴遇到了哥萨克人,还吃了一个小小的闷亏,终于,终于沙俄的势力渗透到了远东。
    “哥萨克……”
    周世显眉头微微皱起,这下子有麻烦了。
    哥萨克并非一个种族,而是由东欧的游牧民,大型游牧部落组成,是流浪在东欧的孤魂野鬼。
    是雇佣兵,亡命徒。
    哥萨克骑兵早些年在东欧混日子,谁给钱就替谁打仗,下手狠,十分凶残,被这帮人攻占的城市基本上寸草不生。
    这帮人实在是太凶残了,凶残到什么程度呐,最后连出钱雇佣他们的那些东欧宗主国也遭不住了。
    于是乎以波兰为首的几大东欧强国联合起来,一通围剿,才让这伙人老实了一些。
    后来,后来一些哥萨克骑兵翻越了乌拉尔山脉,抵达了沙俄南部,中亚一带的广袤草原,被精明的沙俄帝国收编了。
    从此以后哥萨克人,成为了沙俄帝国扩张的一把利刃,正是以哥萨克骑兵为先头部队,沙俄建立了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世界性帝国。
    后来这伙人在金矿,丰富野生资源的吸引下抵达了远东。
    依旧恶习难改。
    清廷在康熙年间,也曾经出兵远东,可是被打了个灰头土脸,八旗兵遇到了哥萨克……
    压根不够看!
    清军在自己老家的龙兴之地,被哥萨克骑兵砍了个人仰马翻,最后签下了尼布楚条约。
    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就这,清廷还说自己没吃亏呢,还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脸上贴金,可到底吃没吃亏呢?
    没吃亏会把黑龙江以北的土地,都让出去了?
    没吃亏会连自己的老家都让出了?
    可康熙大帝硬说自己没吃亏,是大清为了两国友好,主动把大片的土地让出去了,大清还占了便宜呢!
    这位大帝的理由是,黑龙江以北的土地没啥用,让就让了,割就割了,所以大清割地是有基因的。
    “姥姥!”
    康熙大帝能割地,可周世显忍不了呀,不由得破口大骂,这下子……他切断清廷后路的作战计划,被全盘打乱了。
    马刀,烈酒,顿河马……哥萨克。
    “打!”
    周世显嘴角抽搐着,咆哮起来:“增援!”
    什么清军,哥萨克都一样,远东这块地盘必须是大明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样打!
    哥萨克也好,俄军也罢,如今在远东的兵力应该不强,撑死了也就几万人,这也没什么不敢打的。
    可。
    参谋司上下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势必惊动清廷,大明远征舰队直插远东,兴安岭一线,包抄清廷后路的计划也没戏了。
    “打!”
    周世显决然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纵观世界战争史,总是由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偶然因素组成。
    “增兵!”
    周世显震怒,拂袖而去:“杀!”
    沙俄在远东的势力扩张太快了。
    触目惊心呀。
    大明若不能趁其长途远征,立足未稳,将其连根拔起,再过个十年八年……可就有大麻烦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大明中兴二年,十月初。
    新生的大明松江水师步战队,在远东,在海参崴,预料之外的遭遇到了成立之后第一个强大的对手。
    沙俄,哥萨克骑兵。
    大都督周世显震怒,下令松江水师大举增援,激烈的战斗随之爆发,明,俄两军在海参崴大打出手。
    十月初,海参崴。
    茫茫大海上,松江水师倾巢而出,风帆战舰后面尾随着大量运输船,浩浩荡荡向着远东之地冲去。
    “咯吱。”
    战舰在近海一字排开,成群结队身穿红色棉甲,镶嵌着蓝色徽章的步战队士兵蜂拥登陆。
    三万步战队新兵云集于此,其中大部分都是江南之地的渔民,船夫,这三万新兵才刚刚走出训练营,便背着火枪,推着大炮踏上了这片富庶的土地。
    成群结队的士兵一脚深,一脚浅的艰难跋涉着,让这片蛮荒而又富庶的土地之上,烽烟四起。
    “呜……轰!”
    步战队顺利推进到了腹地,摆开大炮开始了攻城,可俄军早已闻风而逃,只留下了一座空城还有大量奴隶。
    “哗,哗。”
    颜继祖为首的几十名将官,踩着军靴,泥泞进入镇子里,瞧着被轰塔的望楼,木头栅栏,还有少量横七竖八的尸体。
    他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什么味儿呀。”
    太臭了。
    不久,明军在这座大型城寨里找到了很多地牢,地牢中关着一些野生女真,旗人甚至还有汉人。
    上万奴隶好似牲口一般被关了起来,吃喝拉撒都在一个狭小空间里,恶臭扑鼻,一个个奴隶披头散发,好似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
    这场面令人不寒而栗。
    这海参崴,偏远蛮荒之地,本就是清廷世世代代发配流民,罪犯的地方,传说中的宁古塔就在南边不远处。
    宁古塔,披甲人,犯人……
    这本就是清廷的流放地。
    “瞧见了?”
    颜继祖掩着鼻子,厌恶道:“这便是亡国灭种的下场。”
    众将官默然肃立,良久无言,这时候猛然间想起大都督的话来了,大明将官,为何而战?
    “为子孙后代计。”
    众将官瞧了一眼西北方的天空,天色阴沉沉的,起风了,用不着多久这里便会降下鹅毛大雪。
    到时候冰封万里,近海结冰,再想获得补给可就难了,在这里作战,最大的敌人不是敌军,而是冬天里恶劣的天气。
    那些醉醺醺的哥萨克人退走了,自然不是游山玩水去了,他们随时还会回来……
    “这个冬天……”
    颜继祖眼中闪烁着冷冽,这个冬天不好过呀,敌人全都是骑兵,他部下全都是步兵,环境又很快会变得十分恶劣。
    这个仗可不好打。
    可来都来了,他是不可能再走了。
    “传令。”
    颜继祖挥了挥手:“布防。”
    他命人将那些奴隶从地牢里放出来,日夜不停的赶工修建防御攻势,务必要在大雪降下之前修建起一个稳固的桥头堡。
    他将战刀狠狠在泥泞的地面上,顿了顿。
    这地盘,大明的!
    同时间,盛京。
    明军异动,大规模的在边境线上集结。
    退守盛京的清廷一日三惊。
    郑亲王府,鸦雀无声。
    恢复了本王议政之后,清廷的纷争暂时平息,被逼到墙角的王公们再一次团结起来,这也是清廷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咳咳。”
    济尔哈朗轻咳着,徐徐道:“议一议吧。”
    下首一个个王公,汉官沉默着,清军可真是被打怕了,可又被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了。
    瞧着这些年轻一辈的王公,济尔哈朗一脸无奈,又咳嗽了起来,最后看了看范文程。
    族中如今人才凋零,他越来越仰仗汉官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咳咳,范文程,你来说。”
    被点了名的范文程,忙起身打了个千,轻道:“嗻。”
    “回主子爷的话,明军势大,不可力敌,为今之计只有……”
    他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呢,还是大清的老办法,诱敌深入,各个击破,这套战术也不是他发明的。
    这是努尔哈赤的得意之作。
    “不如弃守辽西,辽阳,锦州,关宁……”
    范文程的对策,是让清军大踏步的后退,将兵力集中起来,利用恶劣严寒的天气拖垮明军的步兵集团。
    然后骑兵找准战机一拥而上,万历末年的萨尔浒之战,努尔哈赤就是这么干的。
    济尔哈朗直点头,赞许道:“好,好。”
    就在此时,一个巴牙喇护兵走了进来,递上一份绝密军报,济尔哈朗接过军报翻看着,猛的哆嗦了一下。
    一个激灵,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宁古塔一线发现大量明军……”
    这消息险些将济尔哈朗吓傻了,明军怎么跑到北边的宁古塔去了,这是怎么迂回过去的?
    他脸上的横肉抽搐着,又将加急军报递给范文程,和几个王公传阅,一阵惊呼声四起。
    “这,这?”
    范文程,阿济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难掩心中的惊骇,大清还想着诱敌深入呢,后路却险些被明军抄了!
    这事儿也太可怕了。
    万幸,万幸,明军遇到了那些凶残的罗刹人,还在宁古塔北边和罗刹人打起来了。
    “哈哈哈。”
    济尔哈朗很快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天不亡大清,天不亡大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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