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染君,最近可安好?”
    “把她交出来。”
    “三百六十五年零八个月十六天,子染君跟我分别这许久,如今再见,连一句问候的话都如此吝啬?”
    研究室内,林禹目光依恋地望向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踏进来的仙风道骨男人,目光露在那张并未被岁月侵蚀掉多少的脸庞上,语调中透着阴柔,低眉顺眼地出声。
    风臣子一袭长袍逶迤在地,乌黑的墨发用一个带子简单的绑着,折三百多年过去了,他始终都保持着古人的习惯。
    岁月变迁,他孤身一人阅遍了人间悲欢离合,虽然顶着一张并不显老的中年脸庞,但身上透出的沧桑感却是无法掩饰的。
    “我来了,你该把她放了!”
    “你进来,我就放了她。”林禹目光闪了闪,朝着风臣子尝试性地靠近。
    只是,脚步刚往前挪动,风臣子就蹙眉,排斥地往后退了两步,这样,两个人的距离就离得更远了。
    这让林禹无法接受,顿时,他情绪有些激动地按下了操控台上的按钮。
    按钮开启的刹那,糖心四周的密闭墙壁忽然统一往上升了起来,她昏沉沉地抬头,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玻璃,整个人不由颤栗起来,原本的猜测变成了现实,她真的被抓起来,像鱼一样被人装进了水族箱供人观赏。
    认知清晰后,少女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在心底无限放大,本能驱使下,她在水池里开始了毫无目的的来回游动。
    风臣子透过实验室的玻璃墙,清楚地看到一条泛着七彩光芒的鱼尾,在水里摇曳生姿,瞬时,压抑着心底往事,就像是火山喷发般地奔流而来,几欲侵袭他全部的理智。
    久违的熟悉作呕感觉,在喉咙处翻滚,他伸手用力地按住胸口,一字一句道:“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你!”
    那是一个天朗气清的夏日,风吹荷塘,莲叶无穷碧,正是泛舟湖上的好时节。
    “子染兄,今晚可能来赴宴?”
    船头,一个身穿湛蓝银白镶边绣银色文竹的少年郎,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冲着他发出邀约。
    林宣,字禹,庐陵人士,当地有名的乡绅,两人于贡院相识,因为志趣相投,所以成了挚交好友。
    为了便于联络感情,风子染便选择了在庐陵定居,这一住已经有好些年头了。
    如果他没记错,今天应该是他们相识五周年的日子。
    风子染气定神闲地端坐在船舱内,望着船舱外一脸期待的少年儿郎,语调轻快地扬声:“家中若是无事,便可。”
    “那我就等子染兄的大驾光临喽。”少年郎直接忽略爽约的可能性,笃定地回应。
    一叶扁舟,在茫茫碧波之间,画面唯美转瞬即逝。
    是夜,月圆,皎洁的月光照亮了风子染前行的路。
    刚到林宅门口,准备抬脚从偏门进入,府门内就嘈杂声一片。
    他不由好奇地往里望进去,只见一众奴仆拿着扫帚冲着一个狼狈的身影狠狠地砸下去。
    风子染忍不住出声:“你们所作为何?”
    话音落下,奴仆们皆是愣了下,这时,那个被追打的身影猛地抬头,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冲他跑了过来,滋溜躲到了他身后:“恩公,救我!”
    “风先生,大安。”管家看到是风子染来了,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问安。
    “不必多礼,我只问这位小兄弟犯了何事,需要诸位如此狂追猛打?”
    “恩公,我就是太饿了,吃了一碗厨房的汤水,他们就把我往死里打……”小乞丐一脸委屈,说话间,还撸起勉强蔽体的衣服撩起来,让风子染看伤。
    见状,风子染眉头微微皱了皱:“管家可否卖在下一个面子,放过这位小兄弟,至于他喝的汤水钱,由我来承担,可好?”
    话音落下,气氛有些尴尬。
    管家暗自嘀咕,喝得那碗汤矜贵得紧,是少爷特意吩咐炖煮十二个时辰,准备在今日晚宴上,跟风先生共同享用的,现在倒好,被一个下九流的小乞丐抢先一步尝了鲜,这事情要是被少爷知晓了,厨房上下包括他在内,都是要吃排头的。
    气氛有些尴尬,管家见风子染打定主意要护着该死的小乞丐,踌躇着出声:“风先生有所不知,这小乞丐偷喝的汤,是少爷特意吩咐人为您和他的晚宴准备的,这正主都没动,却被他一个下贱胚子给糟蹋……”
    “既是给我准备的,那就当我这碗让给他喝了便是。”风子染说着,已经转身对着小乞丐道,“你走吧,这些银子你拿着,以后不要随便去偷别人家厨房的东西吃了。”
    话音落下,小乞丐战战兢兢地接过钱袋,欲要磕头谢恩,被风子染阻止了。
    这时,林宣已经从远处疾步而来,管家见状,额头直冒冷汗,赶紧把奴仆遣散,然后不客气地将小乞丐赶出了府门。
    “子染兄,你可算来了,我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林宣今晚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长袍,远远看着,就像是待嫁的新娘,风子染眼里噙着笑意,调侃道,“林兄今晚穿得真是喜庆,看着我心都欢愉起来。”
    闻言,林宣目光落在管家身上:“管家跟子染聊什么如此起劲?”
    “少爷,老奴刚要出府,正好碰见风先生的。”这些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好,府里上下都知晓,对于少爷的心思,管家更是清楚,他答得战战兢兢。
    风子染感激管家放过小乞丐,便挺身出面解围:“宣,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顿时,林宣的注意力直接被转移了,管家如释重负,在得了林宣的命令后,躬身退下,前往厨房张罗上菜事宜。
    相识五年里,在林府蹭饭无数次,风子染不疑有他,很是放松地用餐。
    直到一碗泛着鲜艳光泽的汤汁被府中的丫鬟呈在面前,他很自然地联想到了那碗被小乞丐偷吃的汤汁,不由好奇出声:“宣,府中换了新厨子吗?做出来的汤很是特别,看着就很诱人。”
    端坐在他对面的林宣,手指卷动着落在胸前的长发,扬声道:“厨子倒是没换,就是最近宣得了一条新奇的鱼儿豢养至今日,今日是我们相识五周年的大日子,宣特意命人取了鱼肉炖汤来喝,子染君赶紧趁热尝尝味道如何?”
    “好。”以食会友,乃是人生一大幸事,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如此的相处方式,风子染从未想过,这碗泛着诱人色泽的鱼汤,竟然蕴藏着致命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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