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雾盯着手机看了好久,这简短的几个字,生生地把她给排除在外了。
    她自己的亲生父母,无端受了这么大的伤害,她同样于心不忍。
    这时候程太太看她表情有异,连忙关切地问道:“晓雾啊,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别的事?你要是忙的话,就先回去吧,可别耽误了工作。”
    她今天下午把父母安排到酒店里来歇着,已经陪了他们一个下午了。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有点事,那我先去处理一下,等明天拍完戏再来看你们。你们来海城一趟也不容易,总没有好好逛逛。这几天我尽量抽时间出来,带你们四处走走。”
    她父亲慈祥地笑着,“你这孩子,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而已,又不是特意来旅游的。你不用管我们,工作要紧,你新入行的,一上来就拍电影给人看了,可别让人笑话。”
    安顿好了父母,程晓雾于是出了酒店,赶紧给许颐君打电话。
    当初她出来读大学的时候,妈妈放心不下她,让她一定要经常给家里打电话,所以特意保留着一张专门的卡,只接两个女儿的电话。
    那个号码,她牢牢地记在心里,即使后来好几年都再也没有拨通过,林疏影的手机也早就已经不在了,但是这个号码依然刻在脑子里,不会忘记。
    电话响了两声,感觉有人接起来的瞬间,程晓雾已经热泪盈眶。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不应该再同父母生气,即使他们还不愿意认她,她也应该主动去跟父母道歉的。
    她正要开口,却听到电话的那一头,传来的却是林湘的声音,带着几分冷笑,“我就知道,你会打电话过来。一面霸占着别人的父母,又想两边都讨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你死心吧,妈妈已经把这个号码扔了!她说了,像你这么狠心的女儿,死不足惜,就算是死而复生,他们也不会再认你的,永远不会再认你的!”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刃在凌迟着程晓雾的心。
    可是,从她认清了林湘的真面目以来,就开始疑心过去的事,都是林湘在从中作梗了。
    今天听闻噩耗的时候,他们的悲伤是真真切切的。
    都说血浓于水,母子连心,她在那一刻,虽然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却清晰地感觉到了爸妈痛失爱女的悲伤。那种悲伤,是从骨髓里透出来的,任何精湛的表演都无法如此深刻,任何故作平静的态度都无法真正掩盖。
    她也是在那一刻,开始怀疑从前父母对她的嫌恶,或许都是林湘从中渲染出来的。
    从程家父母的态度,推己及人,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亲生女儿,从小就把她宠得像公主一样,他们不许她嫁沈皓祯,出发点一定也是为了她好。
    又怎么可能因此而真的反目成仇,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再退一万步讲,如果她父母真的如此恨她,厌弃她,那他们怎么还会保留着这张卡,一直等着他们打电话来?
    林湘醒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一定不想让自己再打电话回去,既然现在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张卡拿到手里,那么她为什么没有早点这么做?
    很大可能,就是爸妈并不同意,他们要留着这张卡,等着林疏影打电话给他们。
    程晓雾笑了,“林湘,你在害怕什么?从今往后,林家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了,可是,你依然在害怕,害怕林疏影会死而复生,也害怕即使只有你一个,他们每天都活在对林疏影的怀念里,对你视而不见。”
    她戳中了林湘的心事,林湘冷哼道:“你闭嘴!”
    程晓雾嗤笑了一声,“你还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当初嫁给纪松明也是为了救出车祸的你,可我们所有人,却都是你的仇人。”
    林湘被她这种带着嘲讽的语气给激怒了,“我没有!你既然不想跟沈皓祯在一起了,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要破坏我!凭什么你得到的一切,我也想要就不行!”
    程晓雾就像是听了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
    “你喜欢的,恐怕不是沈皓祯,而是他的钱,还有纪松明和林疏影的遗产吧。我劝你好自为之,不是所有人都像爸妈那么善良,会平白无故地把你从福利院里领回家,好吃好喝供着你的!我破坏你?你想多了,自始至终拒绝你的都是沈皓祯啊,我说过什么吗?”
    她的笑使林湘疯狂。
    “你有的,早晚有一天我都会拥有,我一定会的,你等着瞧!”
    程晓雾依然带着笑意,“好,我等着呢。”
    电话无法联系了,但是……
    那可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林湘可以看着一时,却不可能看他们一世。
    从把她父母弄到海城来,揭发真相的那一刻开始,有很多事情,就像是命运的转轮已经开始,朝着既定的方向奔去。潘多拉的魔盒开启,再无中途停下来的可能。
    这是她的底线了,从她变成了程晓雾以后,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有很多事情她都在慢慢地适应,在做一个决断。
    现在林湘推着她往前去,她已经再无退缩的可能。
    从酒店里离开,程晓雾立即先往皓梅居去了。她遵照沈皓祯说的,在他带着林家人回去之前,把家里属于她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抹去自己在那里的踪迹。
    等到傍晚时分,沈皓祯便带着林家父母及林湘,回到了皓梅居。
    在看到大门上“皓梅居”三个字的时候,林同靖微微有些恍神。
    林湘倒像是来了自己家一样,一进屋,看见桌上的玻璃杯,就要伸手去收拾。
    沈皓祯脸色不悦,“我另外拿杯子给你,疏影的东西,你不要动。”
    林同靖一听,也跟着说道:“湘湘,既然是疏影的东西,就放着罢。”
    林湘讪讪地收手,只得不太情愿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看到自己的女儿住过的地方,想着她曾经在此活动的踪迹,林同靖一时思绪万千。
    女儿在家里那么多年,生活习惯他很清楚。
    他一直往里面走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只巴掌大的粉色泰迪熊玩具,他便伸手给拿了过来。
    女儿四岁那年,他在下班的路上,给她买了一只这样的粉色小熊,只是随手买的,没想到女儿超喜欢,每天都要抱着睡觉,爱不释手。
    后来林湘到家里来了以后,又为她增加了许多玩具,那只小熊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林同靖拿着这只小小的熊,一时感慨,却忽然摸到小熊背后的拉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正想要把小熊的拉链拉开时,就见林湘走过来,“爸,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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