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沈皓祯没有注意的时候,她悄悄地把眼泪给抹掉了。
    皓梅居是当初沈皓祯向林疏影求婚的时候,送给她的房子,在两人筹备着婚礼的时候,林疏影在里面短暂地住了几天。
    后来她走的时候,就把钥匙留在了沈皓祯的办公室里,什么都没带走。
    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回来过了,她未免有些触景生情。
    沈皓祯带着她进去,门口的鞋架上有两双拖鞋,沈皓祯穿了其中一双,却给她拿了双一次性的拖鞋,然后不忘叮嘱,“你不要动她的东西。”
    程晓雾瞬间心里觉得有几分讽刺,反问道:“那沈总带到这里来的每一个女人,都会这么叮嘱她么?”
    沈皓祯愣了一下,很快地答道:“除了她之外,我从来没有带过女人到这里来,这是她的地盘。”
    程晓雾轻嗤了一声,“那么我要感谢沈总的特殊待遇了。”
    沈皓祯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一样。我想疏影不会介意你来的,你是她生命中最后遇见的知己,如果她在的话,她应该也会欢迎你来。”
    程晓雾不以为然,“也包括欢迎我陪她男人睡觉么?”
    沈皓祯有些无奈,“晓雾,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说话不大好听,夹枪带棒的。”
    “多谢沈总夸奖。”
    茶几上放着一只细长的曲颈玻璃杯,正是林疏影先前用过的,她依稀记得,也许最后一天,离开这里的时候,正用这只杯子喝过水,顺手就放在茶几上,并没有收起。
    没想到,现在依然放在这里,擦拭得干干净净。
    林疏影所有的生活痕迹,都完整地保存在这里,她像是生活在静止城堡里尘封百年的睡美人,而沈皓祯生活的世界,与她隔着时空相伴,成为一对触不到的恋人。
    程晓雾走过去,自己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纯净水,在沙发里坐下来,拧开盖子对着那只空的玻璃杯轻轻地碰了一下,像是在跟空气中的隐形人碰杯。
    “林姐姐啊,你说你值不值,你男人天天在这里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为了怀念你然后就失眠了,为了治失眠,又带了女人回家,于是就成了死循环了。你在这里看着,你觉得好笑不好笑?”
    沈皓祯:“……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程晓雾喝了一口水,把瓶子放下,大模大样地靠在了沙发里。
    “把她的东西全部打包扔出去,忘了她,然后接纳所有对你投怀送抱的女人,每天换一个口味,红灯绿酒,快意江湖,保你几天就能忘记失眠的事,睡得比以前还香。我要是你,有钱有势,才不会把自己弄得跟苦菜花一样呢。”
    沈皓祯在她对面坐下,一双眼睛盯牢了她,就好像能穿透她的灵魂,一直看到她的心底去似的。
    程晓雾心虚,“你看我干什么?”
    沈皓祯在嘴角慢慢地扬起,露出了一个戏谑的弧度。
    “那你为什么又要口是心非呢?你在给我讲林疏影的时候,讲她后悔错爱了我,讲她带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的时候,你同情她,你对她的心情感同身受,你明明希望这些话能刺伤我,希望我一辈子都耽搁在她的漩涡里挣扎不出来。
    可你又总是揭穿我,想要证明我的虚伪,想叫我去放浪形骸,为什么?”
    被他给看穿了。
    那个瞬间程晓雾感觉自己就好像不着寸缕地被展示在他面前一样,那种窘迫感瞬间笼罩了她,她甚至觉得,有那么一个瞬间,沈皓祯的目光,似乎已经抵达了真相。
    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回答他的问题。
    “你说得没错,我对她的处境感同身受,我甚至希望你在她死了以后过着更愉快的生活,开怀大笑,身边美女如云。这样我就释然了,我就知道,你的确是个人渣,她对你的恨是应该的。”
    程晓雾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又红了眼圈。
    “可你却还在为她做这个做那个,带着痛苦和悔恨艰难地活着,我一面同情她的遭遇,一面又想原谅你,你说我应该怎么面对她的亡魂?”
    她说得也坦白,沈皓祯沉默了片刻,“你可以听从本心。”
    程晓雾拉了一个抱枕在怀里,把脸埋在抱枕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沈皓祯自己也起身拿了一瓶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重新在她对面坐下来。
    “在跟疏影求婚之前,我拿下了一份非常重要的合同,是和著名的a.m集团达成的合作。
    合作是多元化的,不光是由浩海这边的艺人来代言a.m的新产品,而且我名下还有一家轩影电子,主要生产电子元件及一些相关的零配件产品。a.m答应这款新产品的一个重要配件,全部由轩影电子来供货。
    原本说好正式的合同要等婚礼之后再签的,但是对方在第二天忽然打电话来,说叫我马上过去,把合同给定下来。我只好立即动身,前往a.m设在亚太地区的总部。”
    程晓雾低着头听他慢慢地讲述那些往事。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以平静的语气说出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过去她只是断断续续的,从他愤怒的语气中拼凑出一点点轮廓来。
    a.m集团是一家非常强大的跨国企业,能跟他们合作,对于公司的声誉和发展,都是非常有利的,当然这个合作也并不好拿。
    在此前,沈皓祯花了两三年的时间,才终于赢得了跟a.m的合作。她还记得他们基本达成了协议,并基本敲定了合同草案的时候,沈皓祯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
    “我没想到的是,当我抵达a.m公司的时候,迎接我的并不是愉快的合同签订,而是他们区域总裁狂风骤雨式的诘问。
    一家神秘的对手公司窃取了a.m这款新产品的重要机密,以及一些核心的设计,并出了一款类似的新产品,抢先发布,导致a.m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泄密的内容直指我们拟定的两份合同,其中有涉及到产品的正式外观和零配件的具体细节,所以我不光是失去了这份合同,而且还可能面临着a.m的起诉。
    从巅峰瞬间跌到低谷,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那份合同,她还记得,那是她和沈皓祯一起拟定的,因为她也参与其中。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当合同泄密的时候,她成了第一被怀疑的对象。
    她问道:“那合同到底被泄露给谁了,你后来有没有再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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