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爸妈……
    当初林湘出事的时候,一方面因为怕爸妈知道了受刺激,另一方面,是因为同时还有一大帮浩海那边要债的人追着她,债主太多了,她怕爸妈也受连累,所以自己撑着没有求助于爸妈,甚至根本就没告诉他们。
    如果她今天在这里直接杀了林湘,不管她能不能顺利逃出警察的侦察,对于父母来说,真相都将永远掩盖。
    小女儿被判死刑,又落水淹死,大女儿被人刺死,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爸妈怎么接受得了?
    而且,爸爸患有高血压多年了,妈妈身体其实也不是太好,如果受了刺激,出了个好歹的,那她才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程晓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藏在口袋里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以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了,你也不再是我姐姐,你好自为之。”
    她捡起了地上的摄像头,然后丢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开了病房。
    盛清宣原本在家里休息,手机上忽然收到这么一条信息,有些奇怪。
    他连忙拨打程晓雾的电话,却一直都提示关机。
    他急了,当即开车前往程晓雾的住处,他自己有钥匙进去,但是家里却没有人。
    他猛然看到沙发上的血迹,还没干,有些诡异。
    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少,茉莉花刚刚浇过了水,而她的包也放在沙发上并没有拿走,她甚至连钱包都没带,手机也是放在自己家里的。
    盛清宣忽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都已经这么晚了,她连手机和钱包都不带就外出,会去哪里?
    联想到她最近最可能去的地方,他决定到医院去看看。
    他风驰电掣般赶到医院的时候,程晓雾刚好从住院部的大楼出来,神情落寞。
    盛清宣看见她,稍微松了一口气,立即把车停下来,下车跑到她面前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晓雾!”
    程晓雾并不说话,她直接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盛清宣愣了一下,“晓雾?”
    她满心的伤痛与委屈,在看到盛清宣的这一刻,忽然决堤。
    林疏影活得好失败,她最亲的亲人,都在毫不犹豫地背叛着她,到头来,就连唯一一个对她好帮着她的人,还是程晓雾借给她的。
    她把脸埋在盛清宣的怀里,终于哭出了声。
    盛清宣于是不再问她,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没事,没事,有我在呢,哭出来就好了……”
    他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程晓雾哭了好半天,终于平息下来。
    天依然很冷,程晓雾连围巾都没有戴,盛清宣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裹在她身上。
    围巾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程晓雾又一次涌出了眼泪。
    盛清宣在给她裹围巾的时候,胳膊无意中碰到了她的大衣口袋,触到了里面似乎有个硬物,他愣了一下,当即伸手到她口袋里去,果然摸出了那把锋利的弹簧水果刀,还有那个被强行掰下来的摄像头。
    程晓雾有些慌,“我……”
    盛清宣沉默了片刻,把刀揣到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再拥抱了她一次。
    “傻姑娘,别再犯傻,你要记得,这条命,是她借给你的,不能随便糟蹋,我也不许你糟蹋。”
    她轻轻地点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盛清宣问,“你刚才去找林湘了?”
    程晓雾轻叹了一声,“是,我没想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才是在我心口捅下致命伤的那个。”
    盛清宣轻轻地叹息,想到沙发上那抹血迹,“应该还有急诊医生在,我带你去检查。”
    刚好是在医院里,他们走过去,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医生很快给她检查过,拍了片子,最后诊断说她是刚刚流产过,又没有完全休息好,情绪一时波动太大导致的上消化道毛细血管忽然破裂,问题不大,只是给了她一些药,让她回去吃药休息即可。
    盛清宣帮她拿了药,两人上了车,盛清宣说道:“对了,有一件东西,沈皓祯让我转交给你。”
    程晓雾微微皱了眉头,接过来,是一张复印件,关于林疏影案件重新判决,正式认定她无罪的文件,底下还盖着局里的公章。
    林疏影被平反了,可是,她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程晓雾坐在车上,把车窗打开。
    车行驶很快,腊月的冷风,猎猎地吹在脸上,使她心里有了一种一去不返的悲壮。
    她把那张纸再看了一遍,然后撕开,叠起来再撕,把整张纸给撕得碎碎的,抓在手里,伸到车窗外去,张开五指,看那些碎片飘散在风里。
    程晓雾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慢慢地回放林湘的话。
    林湘说,九年的感情不过如此,毫无信任,只不过略施小计,他就可以把你送进监狱,看着你死。
    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对林湘的话深信不疑,赞同她的说法,觉得这个男人确实有很大的问题,不值得托付。
    可是,她说的略施小计,却是害他在出差的路上差点被干掉。
    在他千辛万苦终于活着回来以后,她又刚好嫁给了他最恨的人,还是他叔叔,等于说把这个误会给实锤了。
    她依然能清晰地记得沈皓祯逼她自首,拿林湘来威胁她时那种丧心病狂的样子,却也记得,在他听到林疏影怀过孩子时,那落在她手上灼热的眼泪。
    沈皓祯遵守了他的诺言,他去给林疏影平反了,不再让她死后依然蒙冤,他也开始受着心灵的煎熬,日渐憔悴。
    林湘想要的,是钱,还有……
    在林湘见沈皓祯的那一刻,她已经明白过来,她恐怕不会遵守约定撮合沈皓祯和田馨的。
    她想把林疏影的一切都占为己有,她的父母,家庭,财产,以及……男人。
    林疏影能原谅沈皓祯吗?
    也许不能。
    可是,她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林湘的计谋得逞吗?
    她自问自己和爸妈都没有任何对不起林湘的地方,可林湘给了她最痛的一击,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她不是个任人欺负的肉包子,从前对她所有的好,心甘情愿所做的一切,那都是因为她以为,林湘是自己唯一的,最亲的姐姐!
    现在,她不会了。
    她不会让林湘得逞的,这所有的一切,她一件都不会让林湘得逞。
    “清宣,停车,调头。”
    盛清宣迟疑了一下,把车速放慢了些,“你要去哪里?”
    程晓雾微微沉吟,但还是说道:“去纪宅,我要去见沈皓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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