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军营后,相柳、无支祁和玉瑶赶去洪江军帐中商议搬迁一事。
    进了军帐,还不等洪江开口,无支祁抢先说道,“将军,那地方贼好,不如明日就带着大军搬吧。”
    洪江嗤笑一声,“臭小子,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好法?”他心里直骂道,那鬼地方能有多好,真以为老子没去过!
    无支祁眉飞色舞的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说给洪江听,将那深山夸的天花乱坠,什么黎民有多好客,山妖们有多热情,瓜果有多甜,反正就是山青水秀,人杰地灵,比别的地儿都带劲。
    一向不多话的相柳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嘲弄道,“你烟花柳巷好歹也流连几百年了,怎么,这是看上哪个母山妖了?”
    玉瑶打趣道,“我看那兔妖对大人倒有几分意思!”
    无支祁又气又急,作势就要敲玉瑶的头,“哎哎哎,钟山…”钟山玥差点脱口而出,突然又觉得不对,赶紧改口道,“哎,王姬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你不是也喜欢那地方吗?”
    玉瑶赶紧躲到相柳身后,吃吃的笑着。
    洪江笑道,“罢了,难得听到你小子和个母妖扯上瓜葛,就冲着这个,我成全你便是!”
    无支祁大呼冤枉,可那三人不理他,他越说越扯不清,只好无奈的叹道,“罢了,你们甭管我!迁去那里,别的不说,咱军中的妖兵们说不定能找着母妖,也不用孤孤单单的过了!”
    洪江回道,“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心疼你那些兵。若真能解决这些问题,也是件好事!”
    他幻出一张图,正是那深山的地形图。
    相柳盯着那图沉思片刻,指着河网最密的那个地方说道,“大军准备安顿在此处,不过需要先治水。”
    洪江对着图沉吟片刻,说道,“嗯,深山平地少,也就这块地方和江州还有几分相似了。治水倒是难不倒咱们!”
    无支祁笑了笑,“怎么样,将军?我说的没错吧?”
    洪江哼了一声,“你小子明明一个在平原长大的水妖,去了这山里,能习惯?”
    无支祁拍着胸脯说道,“将军,绝对没问题!我与那山,颇有缘分!”
    洪江叹了口气,“罢了,眼下没有更好的去处,既然黎民需要咱们治水,不如先将就吧。何况那里离建木树近。”
    相柳问道,“义父说的可是那棵可通天庭的建木树?”
    洪江点了点头。自轩辕吞并神农后,大荒几处通往天庭的通道已被轩辕军严加看守起来。唯有这建木树长在深山中,属于三不管地界。偏偏那里山妖多,仙君们不爱走,慢慢的建木树被遗忘,鲜有人提及。若迁去深山,洪江军可守住这棵树,日后去天庭再也无人阻拦了。
    只是,洪江长叹了口气。
    玉瑶见状问道,“叔父可是有些顾忌祝融?”
    洪江苦笑道,“是啊,这里离祝融的封地太近,就怕日后双方起冲突。”
    玉瑶思索片刻,回道,“江州夹在轩辕和高辛中间,万一高辛有变,恐十分被动,祝融封地大多是神农旧民,只要不招惹他们,倒不至于搏命。”
    洪江回道,“是这个理。咱们去了只要约束好自己的人,不与他们来往便是。”
    相柳补充道,“这里虽隶属昆仑山,可山妖众多,祝融素来痛恨妖族,既然山妖们这些年在深山安然无恙,说明祝融并不敢接近此处,倒也无妨。”
    洪江稍稍心安了些,笑道,“好,那就迁吧。无支祁,既然你这般喜欢那里,不如你带一部分人先去搭建房屋,等大军去了能有安顿之处。”
    无支祁满口答应,可又不解的问道,“将军,大军为何不一起去?”
    洪江回道,“眼下有消息传来,轩辕和高辛准备商谈退兵事宜,有情报说是轩辕王打算用退兵协议换取被困在高辛宫的轩辕王孙德琅。等这退兵协议定下来,大军再挪也不迟。”
    相柳心里一惊,凭他的直觉,此事可没这么简单,玱玹一向狡诈,德琅是苍林的儿子,他会舍得为了德琅放弃高辛?
    他问道,“此事当真?”
    洪江叹道,“正因为怕节外生枝,所以大军才不敢动。”
    相柳笑道,“轩辕王既然敢提出这个想法,咱们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他的一番美意!”
    洪江笑道,“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轩辕和高辛的事咱们不便插手,不如静观其变好了。”
    相柳回道,“义父不如等着看戏!”
    无支祁笑道,“就你鬼点子多,我先去干苦力,等把事情安排下去再去浚城接应你!”
    相柳笑着点点头。合作了这些年,俩人一向心照不宣,早已十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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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由已有好一段时间没来轩辕城了。这回来了,总觉得这轩辕城有些生疏,也不知哪里不对劲。
    去往珠宝铺的路上,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细细看着街上的行人。这满大街都是男子,鲜有女子行走,偶有一两个女子,却都一脸恭敬的站在路边等着男子先走,可走了没几步,又不得不停下来在一旁候着。
    真是活见鬼了!往日这轩辕城满大街多是女子,穿戴鲜艳,莺莺燕燕的,好不养眼。可如今这满大街都是臭烘烘的男子,还真是扫兴。
    许由放下帘子,马车没一会儿便到了珠宝铺。许由进了珠宝铺,店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一见到许由这个男子,都一脸恭敬的退到一边。
    许由使了个眼色,店里管事的女伙计快步跟着许由进了里屋。
    她一改往日随意的态度,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等着许由开口。
    许由十分诧异,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了?”
    女伙计先行了一礼,“公子有段时间没来了,怕是不知轩辕城的新规。”
    许由问道,“什么新规?”
    女伙计回道,“轩辕王发了昭令,要求所有女子在路上见了男子都要礼让,让男子先行。”
    “竟有如此荒唐的规定?”
    “人人都觉得荒唐,所以一开始都没当一回事,结果有几个女子因为没有礼让被抓住,被扔进了焚仙坑。”
    “焚仙坑?”许由脑袋一嗡,玱玹这是发哪门子疯。
    “轩辕王还要求女子尽量不出门务工。这不,铺子里女伙计大多都离开了。我也等着公子过来好辞行回家去。倒不是不想干,而是这出门一趟在街上行走太不易了,只能靠马车,还得遮严实了,生怕被男子发现。”
    “轩辕王为何要颁布这般匪夷所思的诏令?”许由百思不得其解。
    “听说轩辕王要建立以男子为尊的国度,所有女子只能在家生养孩子,操持家务,避免抛头露面,说是这样有利于为国添丁。”
    “为国添丁?轩辕王还真是不把子民当外人啊,连生养孩子这种事都要插手!”
    “唉,公子,倒霉的是我们女子,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
    “难道你们轩辕女子就都同意了?”
    “不同意又能怎么办?有性子烈的反抗了,结果被扔进焚仙坑,如此几次,再无人敢出头。如今天下只有轩辕和高辛,两国又在开战,去高辛比登天还难,只能留在轩辕。天下之大,竟无处可去!”说到此处,女伙计眼泪汪汪,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许由叹了口气,不知是该同情还是该愤怒。他明白身为弱者,不过是任人鱼肉,毫无选择的权利。可这毕竟牵涉甚广,难不成这天下女子往后就只能完全依附于男子存活,甚至连基本的出行自由都被剥夺?他只知道高辛素来规矩多,但还算讲道理。曾经的轩辕也相当自由,可没想到玱玹一登上王位,竟每况愈下,不但礼法森严,连一国女子都被拘了起来。
    玱玹这般作死,按理他应该高兴,毕竟轩辕是他的仇敌。可他一想到天下女子不得不接受这般荒谬的决定,又感到愤怒。他也是规则制定者,可他从不武断的单独制定规则,而是把规则制定和决定权都交给众人。因为他明白,当一个社会的运行规则全部由某一个人决定时,不管这个人有多博大的良知和多宏远的认知,对整个社会来说都是悲剧。
    更可悲的是,作为唯一规则制定者掌握了世人的生杀大权,又缺乏制衡时,往往沉溺于权力欲的快感中,为所欲为,日渐贪婪成性,又变本加厉的追求权力。而世人,将命运托于他人之手后,再无反抗之力,面对困境与不公也唯有顺从,从而将这种荒谬导致的悲剧进一步放大。
    对于轩辕子民来说,他们的帝王玱玹并没有崇高的良知和深刻的认知,这也意味着轩辕女子的悲惨命运之门从此被打开。他突然觉得他的海洋世界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在那里,每种生灵都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海妖们共同做决定,一起维护海洋世界的和平。那一刻,他暗暗下定决心,绝不让玱玹有机会染指海洋世界。
    女伙计抹了抹眼泪,说道,“公子往后寻一些男子来管理这铺子吧,女子不便出门,这铺子最近生意也不太好。好在这是珠宝铺,来的多是贵族女子,她们出行比普通女子要容易些。”
    许由无奈的点点头,关切的说道,“若你想去浚城的铺子,尽管和我说,我来安排。”
    女伙计惊喜道,“真的吗?我愿意的!谢公子!”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听声音铺子里似乎进来了一群人,女伙计忙出去招呼。
    许由信步走出屋子,抬眼一看,心里暗暗吃惊,来人竟是轩辕王后黎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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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辛宫内,玉瑶替高辛王细细诊完脉,又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她站起身,对着高辛王行了礼,说道,“恭喜陛下,伤口已基本恢复,往后可以行动自如,不必常卧榻了。”
    高辛王脸色红润,看着气色不错,他听了这话,心里自然很是高兴,说道,“辛苦你了!”
    一旁的高辛羲瑗笑道,“多亏了妹妹的药和一手好医术。”
    玉瑶淡淡一笑,“王姬不必客气。”
    两人从高辛王寝殿退了出来,羲瑗拉着玉瑶径直去了福康殿。
    侍女送上茶点,羲瑗喝了口茶,嗔怪道,“妹妹说了只离开几日,可这一去便是一月有余,虽然中间传了信来,可我这心里天天惦记着妹妹!”
    玉瑶毕竟刚完婚,可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羲瑗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妹妹的好事我早已知晓,只恨自己没法当面贺喜送去大礼。”
    说完她起身从殿内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玉瑶,“诺,这份薄礼聊表心意!除此以外,我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玉瑶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姐姐当真不介意吗,我和高辛一解除婚约便立刻大婚?”
    羲瑗笑了笑,“有情人终成眷属,本就是可喜可贺之事。你们经历了重重磨难,我却差点当了罪人,该愧疚的人是我。”
    玉瑶心里总是有个疙瘩,毕竟高辛游奇是在大婚当天入魔的,她缓缓说道,“若不是我,兴许他不会入魔呢,我心里总是愧疚的。”
    羲瑗正色道,“妹妹快别这么想,游奇本性如此,以前没入魔,糟心事也一直没少干,生平和魔又有何区别?说到底,是我们自己贪心了,怨不得旁人,倒是妹妹不计较我当初的算计,宁可放弃心上人和高辛结下婚约,这份心意姐姐我铭记在心。”
    玉瑶叹息道,“姐姐无非是承担王姬的责任罢了,我身为神农王姬,自然能理解姐姐的无奈,这天下有几个王姬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羲瑗回道,“也是!妹妹深明大义,所以我打算送妹妹一份特别的礼。”
    玉瑶笑道,“你这还魂丹已够贵重了,还要送什么礼?”
    羲瑗拉着玉瑶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我没有把握高辛往后会如何,轩辕狼子野心,高辛如今没有合适的王子,难保哪天不会被轩辕吞并,但我在此向你立誓,只要我在一日,哪怕高辛被轩辕吞并,高辛永远支持洪江军,绝不会派一兵一卒攻打洪江军!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玉瑶心里一惊,虽说这个誓言有些奇怪,她却明白这里头的意义。国与国之间,素来只有利益,不讲情义。今日我需要你,和你结盟,明日我不再需要你,趁你虚弱便将你吞并,这样的戏码数千年来不断上演着。洪江军目前正是危难之际,若高辛翻脸,联合轩辕对付洪江军,不过是国之常情,天下无人会非议,可对洪江军来说便是灭顶之灾。若高辛承诺永不对付洪江军,那洪江军存活几率大增。
    她紧握着羲瑗的手,泪目道,“若真如此,这确是一份大礼,也是我最需要的东西,谢谢姐姐!”
    羲瑗笑着说道,“妹妹何必客气。这次若不是洪江军出手相助,我高辛恐怕早已落入轩辕之手,这份恩情我高辛牢记在心!我们王姬,没有那些帝王野心,只要子民能安居乐业,便十分满足!”
    玉瑶苦笑道,“是啊,若轩辕王也能这般想,这天下又何至于纷乱不断!对了,听说轩辕欲以退兵换取轩辕德琅,若真能成,也是好事一桩。”
    提到德琅,高辛羲瑗面色凝重起来。
    玉瑶见状问道,“需不需要我陪你去看看德琅?”
    羲瑗叹了口气,“我和德琅已说不上话,若妹妹能替我劝解他,实在感激不尽!”
    玉瑶站起身笑道,“小事一桩!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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