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木带着一众黎民离开后,士兵们忍着心痛开始清理地上的尸体。这场战役打得实在窝火,连轩辕军的影子都没见着,洪江军却折损了一半。军中士气低落,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去各处的探子已匆匆返回,个个神色沉重,相柳看了心里一沉。
    “将军,江州各处大乱,都在传江州鬼怪遍地,百姓们纷纷逃离。”领头的探子急道。
    “他们说那些鬼怪是洪江军治水所致,说什么挖泥塘开河道动了冥界地气,不少泥塘和河中都出现了鬼怪,还无故死了几个孩子,人人心惊胆战。”另一个探子补充道。
    “胡说八道!”洪江气的七窍生烟。
    “我与他们争辩,说那些鬼怪是玱玹用了冥术所致,他们不信,说为何这些鬼怪只出现在泥塘和河道,别的地方都没有,为此还将我打伤。”另一个探子愤恨的说道,他鼻青脸肿的,头上身上都受了伤。
    相柳握紧拳头,没想到玱玹竟如此心狠手辣。江州百姓逃离,洪江军面临无百姓可守,这不但意味着洪江军折损后无法得到补充,更糟糕的是,粮食、药材、衣物这些日常生活所需都会失去来源,经济停顿,洪江军必将陷入绝境。
    眼下洪江军折损过半,后方无支援,一旦轩辕大军压境,后果不堪设想。
    相柳不敢去想后果,当即对洪江说道,“将军,如今这局面实在艰难,江北已不安全,大军不如迁去江南吧,有扬江在,至少可以暂时防住轩辕军,等找到解决办法再做打算也不迟。”
    洪江沉思片刻,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无奈道,“那就即刻出发吧。”
    军队开始集结,洪江率军正欲往江城方向去。
    相柳总觉得不安,劝道,“将军,这几天并不见轩辕军的影子,此事必有蹊跷,如果他们埋伏在我军回江城的必经之地,又有应龙在,眼下这情况,咱们恐怕应付不了。”
    洪江觉得不无道理,问道,“那该如何?”
    相柳思索了一下,果断回道,“此处离海不算远,不如自海边往南撤,自扬江入东海口渡江,我可去找海妖军前来助大军渡江。”
    洪江应允。
    众人分头行动,大军悄无声息的往扬江入海口方向奔袭。
    正如相柳所料,应龙正带着轩辕军埋伏在一个山谷中,此处是洪江军回江城的必经之路。大军分成若干支队藏在山林中,只待洪江军一出现,便可将其一举歼灭。
    等了大半天,并不见洪江军的踪影。应龙感到有些奇怪,他对于玱玹的冥术和黎土儿的巫蛊术很是陌生,总觉得有些阴怍,所以并未参与其中,自然不了解其杀伤力。
    派出的探子终于来报,洪江军折损过半,剩余残军从海边往南撤,正在扬江入东海口准备渡江。
    应龙心里一惊,没想到这冥术和巫蛊术竟这般厉害,洪江军可是有相柳和无支祁这等绝世高手,却能生生折掉一半,不由的对玱玹生出了几分畏惧。他幻出江州地图,此处离入海口尚有些距离,不过渡江并非易事,大军赶过去兴许还来得及,区区五万残军已不足为惧,不如就在那里剿杀。
    他立刻集结大军,朝着入海口方向疾行。
    洪江军到达扬江入海口时,海妖军已经前来。洪江军里也有一些水妖兵,洪江又唤来一些青鸟。在海妖、水妖兵和青鸟的共同努力下,大军开始快速渡江。来回折返了几趟后,岸上尚余两成士兵。糟糕的是,应龙率轩辕大军已靠近江岸。
    海妖们和水妖兵们正带着一批士兵在渡江,待他们折返已是来不及,剩余的军力又绝非轩辕军的对手。
    情急之下,相柳顾不上身上的伤,立刻驱动冰魄灵力,那江面顿时出现一座数十米宽的冰桥。
    “快上桥渡江!”相柳急喊道。
    士兵们顾不上太多,纷纷踏上冰桥,待轩辕军赶到时,剩余洪江军已全数通过冰桥去到了对岸。
    冰桥消失,一切又恢复原状。
    应龙看着对岸的洪江军,也只能望江兴叹。江中有海妖军和水妖兵守着,强行渡河必遭截杀。若断河渡江,洪江是水神,又有相柳和无支祁在,轩辕军只有他擅御水,一对三,他不见得能应付。大军渡江绝非易事,已是错失良机,只能待日后再寻机会。
    洪江以灵力将话传给应龙,“轩辕动用冥术,恐吓百姓,杀我将士,如此卑劣行径,已是触犯天条,我必上天庭告他!”
    应龙回道,“我并不知晓此事,也未参与,此事与我无关!”
    说完他带着轩辕军往回返,少不得去江城扫荡了一遍。江城已空无一人,城中粮食物资尽数充了军用,也不算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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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机解除,洪江军开始在江南安顿。
    和江北一样,江南的百姓早已纷纷逃离江州,江南已是空无一人。
    看着空旷的街道和空荡荡的屋舍,众将士心里难过不已。将士们以命相护的百姓,终是敌不过几句谣言的中伤。建立信任的过程漫长而辛苦,可失去信任却不过刹那间的事。
    他们不知道的是,普通人忙于生计,习惯了随波逐流,并不苛求于寻求真相。再加上洪江坚持不称王,神农国又早已灭亡,洪江军名不正言不顺,江州百姓没有国之概念,因而也缺乏爱国之热情,如一盘散沙,一旦有风吹草动,便如鸟兽散。而鬼魂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更容易如临大敌,寝食难安,再好的地方一旦沾染上鬼怪,于普通人而言便成了丧气之地。
    相柳本就受了重伤,经过刚才这一番折腾,已是灵力耗尽,身上的伤又重了几分,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洪江命人将他抬到一间空屋子里歇息,攸义正好过来寻相柳,洪江命他先近身照顾着,等忙完别的棘手之事再来为相柳疗伤。
    相柳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靠在榻角,脸色苍白的吓人,嘴角不断有血渗出,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将他撂倒。
    攸义走了过去,幻出那七盒龙息丹,对相柳躬身一拜,“大人,您受了伤,这是钟山小姐专门给您制的疗伤药,她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您!”
    相柳缓缓睁开眼睛接过药,看着那一盒盒龙息丹,钟山玥从空中掉落气息全无那一幕浮现眼前。他一直克制着自己,让自己忙个不停这样就可以不去想。可此刻停息下来,再也没忍住。他手指轻抚过那一粒粒龙息丹,多日来积累的各种复杂情绪终于在那一刻彻底崩溃。
    在这场看不见敌人的战争中,他心爱的女子为救他们身受重伤,生死难料。他宁可死的是自己,也不愿意看见她受伤。他多想陪在她身边,护着她,可他都做了什么!不但辜负了她,还误将她带到战场,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见她!最好的兄弟因此怨恨他,不惜对他大打出手,而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洪江军大败,江城失守,百姓逃离,洪江军陷入绝境。
    他痛哭流涕。这样的失败,这样的失去,是他妖生中难以承受之痛。若是真刀真枪和轩辕军在战场上厮杀,败了他完全接受,灵力不如人没什么好埋怨的。可这算什么!
    攸义带上门,设好禁制,守在屋外。他知道大人一定不想让士兵们看到他崩溃的情景。
    他在门外等了良久,再推门进去时,相柳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一盒龙息丹已空,他身上的伤看着似乎有所好转,至少没有再继续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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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山上,王母听说钟山老夫人前来求助,忙迎了出去。
    王母一眼就看到了护卫们抬着的女子,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忙命人将她抬进屋中。
    她以神力探了探钟山玥的神识,脸色微微一变。她赶紧施展法术,先保住她的命要紧。
    良久后,王母收回法术,还不待钟山老夫人开口,王母说道,“咱们老姐妹,用不着客气。你这孙女,说不定是故人!”
    钟山老夫人似乎早已预料到,叹了口气道,“不瞒老姐姐,我这孙女自打她生下来起,我就知道她有些特别。”
    王母感慨道,“当年故人之女,身死之际,体内有颗龙珠,龙珠上有你们烛龙族的护魂术,竟护住了她的神识,我将那龙珠施了法术,放在玉莲中滋养,只待有日能遇见有缘人,未曾想遇上了钟山氏,这是她的幸运!”
    钟山老夫人恍然大悟,“三百多年前,我带儿子儿媳来玉山参加老姐姐的寿辰,儿子自小身体就不好,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不曾想从玉山回去后不久儿媳便有了身孕,四年后诞下烛龙女。彼时龙族势微,我从未对人提起过,只小心将她带在身边养大。”
    “原来如此!我曾命人四处打探龙珠去向,却从未听说钟山氏添了子嗣。”王母笑道。
    “她的神识有一大半被法术压制着,没有苏醒。我知道她来历不明,膝下就这么一个孙女,就怕她醒来后不再是我的孙女了,所以一直未带她来玉山,是我老婆子私心了。”钟山老夫人眼眶湿润。
    王母说道,“老妹子不用担心,她乃龙珠所化,若她能醒来,她既是烛龙女,也是故人之女。”
    钟山老夫人惊喜道,“此话可当真?”
    王母点点头,又道,“只是我看她神识受了重伤,灵力损耗严重,恐怕不是一两天就能好。”
    钟山老夫人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王母说道,“若神识能醒,便性命无忧,若不能醒,就会像这般长眠不醒,与身死并无差异。”
    钟山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劳烦老姐姐!”
    王母笑道,“老妹子不必客气,且在玉山歇息上两日,然后回钟山等她来见你!”
    钟山老夫人听了这话,知道有救,顿时放下心来。
    王母再次施展法术,以神力开始修复钟山玥的神识,然后用玉桃枝点化天池中的一朵玉莲,那玉莲越变越大,没一会儿功夫,已是硕大无比,足够装下几个人。王母以法术将钟山玥放入玉莲中。
    “她从玉莲中离开,需要回到玉莲中,能不能醒来,什么时候醒来,就看她的运气了!”王母喘息道。她灵力消耗过大,已是有些不支。
    钟山老夫人忙谢过王母。她在玉山歇息了一夜后,便带着众人回了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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