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李存勖与李秘之间,“洛阳”代指的就是皇帝。皇帝六月间在洛阳安顿下来后,就由河南尹张全义负责他的起居生活以及安全禁卫,相较而言张全义对后一项工作更为重视。
    不过还好他虽然负责看守皇帝,但跟梁军中的其他人却不相同,不仅没有苛待皇帝,反而对其处处恭顺有加,所以皇帝在洛阳的日子过得还算是马马虎虎,朱全忠也是看重他这一点,所以才将皇帝交给他来看管,一来可以让皇帝放松下来,二来嘛就是让外人看看,我老朱心里还是有陛下的。
    朱全忠之所以放心将皇帝交给张全义,除了他对皇帝恭顺外,此人行事还极为的另类,在整个大唐的藩镇里也算是一枚“小清新”了。他的本名叫张居言,濮州临濮县人,祖传的辈辈儿贫农。像这种身在社会最底层又生逢乱世的人,要么是随波逐流被泯然于世间,要么就是铤而走险拼死一搏,而张全义则很干脆的选择了后者,加入到了黄巢的义军中。
    在那个年头加入义军也算是一条终南捷径,干得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干不好那就受招安降了朝廷算逑。张全义就是靠着这种“曲线救国”,在黄巢兵败后投了时任河阳节度使的诸葛爽,自此也算是走上了仕途,混到了体制内。
    之后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命运跌宕起伏,最后兜兜转转投靠到了朱全忠的麾下。之所以说他是“小清新”,是因为这时的武人整天琢磨的就是打仗、抢地盘,抢完地盘再去打仗。
    唯独张全义担任河南尹多年,就是老老实实蹲在洛阳玩“种田流”,一门心思的招募流亡、开垦荒地、发展经济、体恤民生,在他的手上已经荒芜多年的洛阳,渐渐变得生机勃勃欣欣向荣起来,单从这一点上讲,在这个乱世里,他也算是一个受百姓爱戴万家生佛的好官了。
    只可惜好官却不一定就会有好的结果。某年某月自己的主公梁王殿下路过洛阳,为“固宠”于主上,张全义特意将朱全忠安排在自己的家中,结果朱老三王八蛋,竟然垂涎于张夫人与张小姐的美色,在张府盘桓的月余才欣然离去。
    从始至终张全义既不敢怒亦不敢言,就连其子持刀想冲入内宅火并了朱老三,都被他给强行拦下,因此终其一生一顶帽子便戴在了张全义的头上,无论如何是挥之不去了。由此可见一斑,世风、人性、德行、廉耻皆被人扔在地上踩在脚下,施者以此为荣受者不以为耻,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祥和”。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皇帝能落到张全义这种温和派手中,也算是他的福气了,只是如今这种福气眼看就要到头了。
    据李秘....额....其实就是朱令雅的内线传来的消息,朱全忠已经下令让自己的大侄子,也就是黄河岸边屠尽朝廷命官的朱友谅,驰赴洛阳全面接管皇帝的守卫,张全义则回去继续“种地”,只负责洛阳的民政事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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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令尹,烦劳您将手下的兵丁都尽数撤回吧,下官此次专门带人过来全权负责‘皇宫’的警跸,今后就不劳令尹大人操心啦”。这个朱友谅果然是人如其名,一脸的横肉厚厚的嘴唇上翻显得油光发亮。他一到洛阳,对着张全义就是一顿的指手画脚,丝毫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他本是朱全忠大哥朱全昱的儿子,而朱全昱在朱家一门三兄弟中是唯一一个性格敦厚且正直的人,可惜生的儿子却不像自己,这朱友谅鲁莽、残忍嗜杀,对于叔父朱全忠更是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此次衔命前来洛阳临行之前,朱全忠将他叫到身前俯首低语一番,要他带队前往洛阳,为那件“大事”做好前期的准备,朱友谅连连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到了洛阳见到张全义更是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就接管了“皇宫”的防卫,将张全义及其手下与皇帝远远的隔绝开来。
    本来朱友谅身负王命本无可厚非,但嚣张的态度却让人很受不了,张全义好歹也是主政一方的大员,真要从朝廷官员的品级上将,也只比朱全忠低上个两、三级而已。
    虽然妻女被辱他只能忍气吞声,但谄媚也要看看对象是谁好吧,如果是对面这个小小的忠武将军,张全义属实是有些忍不下了。朱全忠的侄子又怎么样,老子与朱全忠的“关系”那也是非同小可,说出来笑死.....吓死你!
    “那个朱将军,今后陛下的安全就有劳将军啦”,张全义心中虽然有气,但此时却也不好发作,况且也没有理由发作,当即便吩咐人与朱友谅做过交接后,便将自己的手下尽数撤出皇宫。
    整个过程朱友谅都没没往心里去,在他看来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可三天后,一大早张全义全身朝服,摆出全副的仪仗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宫门前。
    负责把守的校尉一见急忙飞报朱友谅,结果把朱友谅弄得一头雾水。等他穿戴整齐感到宫门前时,张全义正在大声训斥另一名校尉,“为何阻拦朝廷命官进宫面圣?”。
    朱友谅远远的听到,登时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如今的皇帝已经成了货真价实的孤家寡人,朝廷命官?早都让爷爷我扔到黄河里喂鱼了,哪里还有什么朝廷命官。
    “张大人,这大清早的不在家多睡会儿,没事跑到这里瞎起什么劲那?”,站在宫门拒马后面的朱友谅,耐着性子说道,但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朱将军,你来的正好,让你的手下将拒马搬开放本官进宫,每月初一、十五,本官都要进宫给陛下请安,今天正好是十五,该是给陛下请安的日子了”,张全义一见是他,当即放过了那名校尉,转身对着朱友谅心平气和的说道。
    其实这还真不是张全义无理取闹或者公然作死,自从皇帝驾临洛阳,他确实是时常进宫面圣,一方面安抚皇帝的情绪,另一方面则是检查一下皇帝皇后的饮食用度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他的心里,对皇家还是存着一份感恩的,要知道张全义最初受的是朝廷的招安,而且他现在这个名字还是僖宗亲自赠送的呢,希望他能全了彼此的君臣之义。
    至于如今投效到朱全忠的麾下,那只能算是迫于形势,找棵能够庇护自己的大树,属于是是乱世生存的本能,但在情感上张全义还是认同朝廷的,所以尽管已奉命不再看守皇宫,但他还是按照固定的时间,前来叩见皇帝陛下。
    “朱将军,主公让你宿卫皇宫,但也没有明令禁止任何人叩见陛下吧,你有主公的手令吗?如果有本官马上就走”,张全义也是厌烦了朱友谅的跋扈,边说边抬脚向着宫内走去,根本就不鸟朱友谅。
    “手令!本将军的刀就是手令,令尹可要上前读一读?”,朱友谅除了叔父向来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此刻见张全义硬要闯宫,当即抽出腰间的横刀,遥遥指向了张全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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