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会,寿州人,按李存勖那个时空的行政区划,与朱全忠算是半个老乡了。此人虽然生于淮南,但自幼便慷慨任侠且喜作歌,其声凄怆很有燕赵男儿的本色。
    不过歌虽然唱得好,但丁会并没有走文艺路线,这些年跟着朱老三东征西讨的,很是扎扎实实的打了几场硬仗、狠仗,积功做了梁王殿下的亲军都押衙,也算是梁军第二梯队中的当打狠角色了。
    也正因为属于军中高层的核心,所以他对火药并不陌生,前年梁王召集心腹秘密检校火药的试制时,丁会恰巧指挥亲军宿卫,正好有幸见识到梁军的工匠们“作法”招雷。
    因此当第一声爆炸响起时,丁会便知道这必是晋军设下了埋伏,想用火药突袭他的前锋马队,但...可是....明明是一炸一股烟的火药,为何到了晋军手中,竟有如此大的火光!
    只见一股火球腾空,身处中军的丁会竟然能清楚的看到,跑在最前面的骑兵,铁甲上面突然就冒起了火光,而且即便是跌落马鞍,在地面上来回滚动拍打,火势也没有丝毫的减小。
    正当他犹疑不定更可能是惊恐失据之际,就见到道边杂草丛中一条火线,“biu”的一下就从他的身边飞窜向后而去,这条火线所经之处,自然又是一连串的火光和爆炸之声。
    这条火线正是李存勖头天晚上,用麻绳泡在汽油中,整整泡了一夜,然后将汽油桶、火药包像串螃蟹一样,逐一串联以达到依次引爆的效果。
    这么高端的装置丁会这种土鳖哪里会见过?此刻在他到眼中那条火线,就是一条“火蛇”,它爬到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冲天的火光和爆炸,以及一阵阵烤肉的味道。
    遇到这种情况士卒们都不需要主帅下令,一个个潜意识的就向着道路的另一侧纷纷走避,而李存勖等着的就是这个机会,透过千里镜望去见梁军如此的“配合”,李存勖转身冲着身后的郭威点了下头。
    郭威见状急忙跑出地下掩体,站在高坡手挥三角令旗,噼里啪啦的打出了一通旗语,而远处的夏鲁奇也挥旗表示收到,然后他收起令旗,点燃火箭也射向了不远处,梁军后队刚刚经过的一处汽油桶。
    而这一次夏鲁奇引爆的,则是道路另一侧预先设置的汽油桶和火药包。于是一条“火蛇”又从梁军的后队向前窜了过去,在两道火墙的夹烤下,梁军士卒纷纷被烧烤成串,简直是惨不忍睹。
    就连一开始还有兴致开两句玩笑的李存孝,现在也是目瞪狗呆,直至转身不忍细闻。像他这种猛将虽然见惯了生死,但那都是战阵之上枪来箭往,讲究的是拳拳到肉,真汉子之间的搏命厮杀,也最是让人热血沸腾。
    但如今这种不讲武德,纯以计谋、器械在两方都未曾谋面情况下,便取人性命而且还弄得如此惨烈,这多少有些非大丈夫所为了。
    “是不是有些看不惯,替对面的梁军有些不值?”,李存勖接过郭威递过来的竹筒猛地灌了一大口,递给李存孝问道。
    “没什么值不值的,咱们落到他们手里一样没命,只不过.....”,说到这里李存孝也有些说不下去了,接着喝水掩饰了一下自己方才的失态。
    “这没什么不对,战争就是这么一步步演化的,所谓‘春秋无义战,战国无君子’,本质上就是礼崩乐坏,大家各用奇谋诡计改变着战争的打法。你看如今除了你还喜欢出阵与人单挑,还有谁会逞强斗狠凭个人的勇武,在战阵上一击定胜负的?阿孝,你的想法真的该改改了,不然铁定是会被淘汰的”,李存勖一番的语重心长,既是借机再次敲打李存孝,也趁机给身边的郭威等学员来一次现场教学。
    说道此处,他又灌了一大口水,转头对着地下指挥所里的学员扫视了一圈,继续说道:“今天我使用的就是一种最简易、最原始的火油弹,就是一种火药加汽油的组合,你们也看到了这种武器的威力,我还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这些都还只是小孩子的玩具而已,如果在汽油中掺上蔗糖做成烧夷弹,立即便成附骨之蛆,火焰粘在身上不死不休,不要以为这是最残忍、最酷烈的手段,战争就是一方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行为,一切的目标就是为了取得胜利!当然通过这种火油弹能起到威慑敌方的作用,那也是一种手段和战术”。
    李存勖一边说一边挥动着手臂,最后以强有力之手势结束了这段“高论”,而地下指挥所里的一众学员,听得也如醍醐灌顶,又好似登堂窥室一般,见校长结束演讲,顿时个个挺起胸脯齐齐高喊了一声“为河东效命!”。
    李存勖见状十分满意,一挥手众人便走出了地下掩体,跨上战马向着沧州驰去,身后陆续有武备学堂的学生兵跟了上来,至于打扫战场,追杀梁军,一来这次晋军人数太少,仅有区区两百人。
    二来嘛战场都烧成那付德行了,人人避之尚且不及,谁还会有心情靠上去清点战果?别看李存勖说的很残酷,但他又不是真的变态,眼见已将梁军烧的人马俱焦,再去赶紧赶尽杀绝,他小李子还真怕将来生儿子木有小丁丁呢。
    既然战斗已经有了结果,剩下的就看后面的威慑效果,能否震慑住张存敬了。而事实也如李存勖料想的那样,李家集一战把一支梁军三千人的前锋马队,烧得仅有五十余人,没有马,逃回了张存敬的大营。
    当张存敬看到被烧得已然须发皆秃、面目全非的丁会时,登时也吓了一大跳,而经此一烧也把昔日骁勇无比的猛将,生生弄成了晋军恐惧症的患者。
    此刻坐在张存敬的帅帐中,丁会哆哆嗦嗦的将整个战斗的经过讲了一遍。其实哪里有什么战斗呀,纯粹就是梁军单方面被烧,从始至终就没有看到半个晋军的影子,至于他为何如此肯定是晋军所为,是因为当世除了晋军,别人根本就不会将火药玩的如此之溜。
    张存敬听罢便吩咐亲兵将失魂落魄的丁会搀扶了下去,至于治他打败仗损兵折将之罪?还是等班师回到汴梁由主公决定吧,在他看来眼前的丁会已经成了块行尸走肉,杀与不杀又有何分别?
    安排人打发走丁会后,张存敬便在大帐内走起趟子来,按照丁会所言,晋军这种既能炸又能烧的东西,是埋在地下且不需人现场引燃的。
    如此一来在行军的途中,晋军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段只要随机铺设一番,那么随时就会将自己的大军给“炸光光”。“看来确实要仔细的斟酌一下,如何将主公交给自己的那支队伍,好好运用一番了”,张存敬搓着下巴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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