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军回程的路上,遵照李克用的命令全军一律缟素,远远望去就如同一条白色的长龙一般。离得晋阳城还有三十里,远远就看到一骑飞至,行到近前才看清马上之人,竟然是王妃刘氏。
    她人虽到了军前但马速丝毫不缓,越过前队直奔李克用而去,等到了李克用的马前,二人相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刘氏看到丈夫手中长子的头盔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一声嘶喊犹如杜鹃啼血又似老猿悲鸣。
    李克用则高高举起李落落的头盔,大声喊道:“吾儿威武!”,周遭士卒闻言纷纷举起手中的长枪、马槊随声高呼“世子威武”。喊声由近及远充满了肃杀、哀伤之意。
    李存勖望着眼前陷入深深悲伤中的父母,他很想上前安慰一番,但身子无论如何都无法挪动半分,李落落的死不仅是河东的巨大损失,同样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巨大的伤痛。
    回到家中一连数日,李克用把自己关在书房,任何人都不见,王妃也终日神情恍惚,甚至连三个未成年子女的起居都不过问,只是把自己关在李落落的房间里,为长子整理着遗物。
    李存勖没有办法,只得与张承业、冯道等人一起将李落落风光大葬,可墓中除了李落落的那顶头盔外,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东西,终究只是一座衣冠冢而已。
    举行完葬礼李存勖回到家中,向老爹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李克用听完后也只是长叹一声,强打起精神吩咐将周德威、李嗣源唤了来,交代他二人最近一段时间,暂时代替自己总览军务,然后便起身回了内室。
    周、李二人见王爷颓成这付模样,知道他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冲着李克用的背影叉手领命口称“遵令”,待李克用退回内宅后,李嗣源与李存勖对视了一眼,但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约而同的长叹了一声。
    纵使李存勖后世的知识积累再多,但碰上这种事情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唯有咬牙硬熬过这一段日子,希望时间能慢慢治愈这一切。
    不过幸好这一段时间河东的周边都比较安静,就连惯会抓住时机兴风作浪的朱全忠,都十分的老实,因为如今梁王殿下正在大肆采购河东的水泥,忙着修筑黄河大堤呢。
    当河东第一批样品到货后,朱友贞便将老爹请了过来,然后一阵的爆土狼烟差点把老朱干成“尘肺”,以至于他当场拔刀就要砍了这个弑父的逆子。
    幸好水泥凝固后的表现十分的亮眼,当真是刀砍不入水破不进的,老朱顿时转怒为喜大手一挥,不仅要修筑汴梁一段的堤坝,而且还十分有远见的决定,以汴梁为起始点,向上下游各延长一百里。
    这就是做领导的好处了,只要结果至于中间的过程,他是不会替手下人多做考虑的。单就朱全忠这个拍脑袋的决定,全河东的水泥窑开足马力,一年的产量才能堪堪应付过去,更不用说每斤六百文这个有些小贵的价格了。
    不过朱全忠的这个决定,还是很有远见的,如果沿河大堤一旦修成,则汴梁的水患就能一举得到清除,不仅对于他自己的统治有着极大的帮助,而且对于汴梁方圆近千里的百姓而言,也形同再造了,所以花再多的钱老朱也要把大堤修好。
    说起来也很有意思,华夏上一次的大分裂,也就是南北朝的时候,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但那些个皇帝好像都没日子过了似的,一旦上位就开始胡作,典型的就要数南齐的萧家,还有北齐的高家了。
    相比于这些用心理学都解释不了的怪胎,像老朱这种初代目的“藩主”,虽然既不讲武德也不修私德,弄得连年的兵祸连结战乱不断,但心智上还算是健全一些的,至少还知道休养生息,不会随意祸祸自己地盘上的百姓。
    李存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下江南时随意布下的一手“闲棋”,竟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发挥了作用,不仅拉高了河东的gdp,而且还变相困住了朱全忠手下的十几万大军。嗯,现在宣武镇的军队都被老朱调去了工地,在黄河大堤上搬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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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武备学堂当日的值星官,站在李存勖办公室的门口立正说道。
    “什么事,讲”,李存勖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他自从回到家中没待上几天,便跟李存孝搬到了武备学堂。没办法,家中那种阴郁、压抑的气氛,折磨得他都快要发疯了,李落落的死就像浓重的阴影,始终笼罩在晋王府的上空,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日子总要过的,面对着李克用自我放逐般的“躺平”,李存勖只得挺身而出,将父兄的重担一并挑了起来。
    虽然担子很重,但军略上有周德威、李嗣源,内政有张承业和冯道,李存勖只需总览全局即可,而被李克用提前叮嘱的晋阳武备学堂,则由李存勖亲自负责扩建。
    “是四将军他.....”,“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备学堂的扩建怎么没有通知我,而且你怎么就成了学堂的校长啦,你不一直都是学监吗?”,值星官还未讲完,李克宁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进门就连珠炮般的“喷”了起来。
    “四叔来啦,快请坐”,李存勖边说边起身相迎,顺手扯过一叠文件,将正在修订的晋军规划,以及编制列表给盖了起来,随即又唤来勤务兵给李克宁上茶。
    “茶什么的先不急着喝,亚子,你爹这几天心情不好不愿意理事,四叔先提醒你一下,你可不敢趁着机会乱来啊!”,李克宁一脸郑重其事的说道。
    “四叔,侄儿的脖子细,您这顶大帽子可万万接不下来啊,再说侄儿哪里乱来了啊”,李存勖笑眯眯的叫着屈,稍稍软怼了李克宁一下。
    “还说没乱来,武备学堂一下子新增了一倍的招收名额,这事你爹知道吗?就在晋阳的城外,有着这么一支不在军队序列的武装,万一要是出了状况,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早在武备学堂成立之初,李克宁便在大哥面前极力反对过,如今看李家兄弟居然真的将学堂办的有声有色,便又生出了觊觎之心,暗自打算将其窃为己有,这样也算是自己手头有了一支私兵了。
    见这位四叔说的“义正辞严”李存勖不知怎地,心中顿时一股火起,但理智尚在急忙借着喝茶的机会将火气压了下去,放下茶杯他一脸的笑意看着四叔,而李克宁却被他看的心头有些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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