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银辉将这一切映照得无比美好, 他们良久地这样默默拥抱着。呼吸愈发炽热地交织在一起, 目光彼此闪动交融。阿尔瓦可以清楚感受到从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和与自己狂烈跳动的心率所不同的,让人倍感安心的平稳有力的心跳。他生病的这些天以来, 每晚都听着这样的心跳入睡。
    “我……”舌尖轻颤,眼神微润, 阿尔瓦轻声开口。
    “什么?”提摩西的嗓音低沉,尾音中带有一丝让阿尔瓦颤栗的调子。他伸出双手抱着阿尔瓦的后腰, 食指若有似无隔着衣料轻探对方美好的腰窝。月光在他浅灰色的眼中流动, 让人产生了一种眼波流动的错觉。
    他们面部距离,似乎渐渐地在缩小。仿若磁铁的两极,互相靠拢、吸引。阿尔瓦颤抖着睫毛, 嘴唇微张, 面对提摩西越来越近的面庞,他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不, 没, 没什么。”阿尔瓦本想推开提摩西,却在手放上对方胸膛的时候,失去了力气。想要推开却变成了暧昧的抚摸,常年刺客生涯得来的结实胸肌,在他手心中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却又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他不能将手挪开。
    “我允许你触碰我了吗?”提摩西冷冷地说。
    “我,我很抱歉。大人。”阿尔瓦推开提摩西, 转身走到阴影处,用黑暗来掩盖微红的面颊,“我有点头晕,或许还没痊愈。请允许我告退。”
    在提摩西的默认下,阿尔瓦抚着额头下了天台。
    “天呐,我在想什么?”像是背后有鬼在追一样,阿尔瓦快速跑出天井,在门口撞上了正在巡逻的乔纳森。
    反应迅速的乔纳森抓住阿尔瓦的肩膀,斥责道:“不管你在想什么,看路。”
    “抱歉,大人。”阿尔瓦后退一步,给乔纳森让出路来。
    “抱歉太多了。”提摩西从天井下来,与乔纳森换了岗。“你如果不想跳舞,何不陪我走一阵?”
    巡逻的步伐并不太快,他们以散步的步调,在舞会上悠闲地走着。看上好像真的是情人一般,内里却假得令人胸口隐隐作痛。
    我们只有肉体关系。阿尔瓦想。他的手指抓住胸口,骨节发白。
    “身体不舒服?”提摩西用眼角的余光,发现阿尔瓦的反常。
    “不,我没事。大人。”阿尔瓦低下头,轻声回答。慢慢地跟着提摩西走下去。
    生活渐渐趋于平静,在军情处经历过一场海啸之后,大量的善后工作让提摩西早出晚归。
    这位大人的心思太难以猜测,阿尔瓦最近这些天十分心烦意乱。自从冬至节最后一天舞会结束,他看似主动的样子,似乎勾起了提摩西内心深处无尽的欲望。每天晚上从书房回到卧室,也不不管他是否睡着,一定会压着他狠狠操弄一番。非要把他弄得痛哭流涕,求饶不止,意识不清为止。偶尔工作会忙到天快亮才回来,也会摁住他如同野兽般地交合以泄欲。
    这种充满侵略性的行为,让阿尔瓦在每次觉得吃不消的时候,又会戛然而止。不管提摩西是否满足,都会停下来,温柔地抱住他去清洗。巨大的反差让阿尔瓦根本无法明白,到底哪一种样子,才是提摩西的真面目。
    都说军情处的新统领喜怒无常,不过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阿尔瓦还是摸索到了一些门道。
    提摩西不喜欢被触碰。
    提摩西喜欢抱着温暖的东西入眠。
    提摩西每晚都会工作到很晚。
    提摩西晚归的时候,一定要点亮门口的夜灯。
    冬至节已经过去两个星期。
    军情处的重组已经接近尾声。军情五处暂时由乔纳森兼管,从朱诺斯来了新的大法师安吉丽娜,空降接管军情二处,军情六处暂由提摩西亲自兼管。只是有一样事情十分棘手,就是军情六处的刺客短缺问题。
    安娜和珍娜回归军情六处。本来提摩西的意思是让她俩继续当军情处的前台招牌,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双生女士”已经成为了军情处的标志之一。然而安娜和珍娜坚持要回归军情六处。
    安娜说:“统领,我们是从军情六处出来的,我和姐姐是孤儿,多年来无依无靠,四处飘零。当我们到了加圣斯通,加入军情六处,才在这里找到了家,只有军情六处才有让我们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珍娜说:“统领,当你的家里出了事,而你能够为它出一份力的时候,你会去做吗?而我们也是一样,不要以上一任‘女士不适合打打杀杀’的借口让我们再去前台。我们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刺客,不应该是插在花瓶里供人欣赏的花朵。”
    于是,在冬至节,安娜与珍娜正式回归军情六处。积压如山的刺杀任务开始得以执行,然而他们的人手还是太少,在军情一处又挑不出像样的刺客。提摩西甚至在开始打算,让他和乔纳森重新作为刺客,出击刺客任务的可能。
    敲门声打断了提摩西的思绪,提摩西揉揉眉心,说:“进来。”
    乔纳森推开门,侧身闪到一边。加文站在门口,跟着他的六名近侍,鱼贯而入。
    “什么事?”看见加文,提摩西的脸色怎样都好不起来。冬至节结束之后,加文本应该就离开加圣斯通。但他一直呆在这里不说,还隔三差五地过来找提摩西提一些无理的要求。
    “好事。”加文摊开一张羊皮纸,亲自放到提摩西眼前,“枢密院给我的信,我想应该转达给你一下。阁下看过之后,我想不用我再多费口舌。”
    这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事,枢密院要让加文干涉关于奥武的审判。枢密院的理由,简单直接,在这信件上写着关于奥武的部分是——
    证据确凿,无需审判,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杀人灭口,提摩西想。在枢密院,肯定也有和这次事件相关的大人,才会要求如此处理。事实上,在审问奥武的这些天以来,奥武一直声称他是受到李嘉图的蒙骗。他说的或许是事实,以奥武的身份与事发的各种迹象看来,他不像能够参与到这次事件的上层核心当中。
    他被利用了,像一只走狗。而在主人失败之后,这只走狗也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他们在寻求更为稳妥的办法,那就是让这只狗闭嘴。
    提摩西不动声色地看完文件,轻描淡写地说:“知道了。”
    来到问询室,还在接受问询的奥武看见提摩西,脸上的惊诧无从掩饰。
    “到此为此。”提摩西说,“奥武是被李嘉图蒙骗。不过,军情五处你不能再呆。因你收受贿赂,我现在正式将你革职。你还有赎罪的机会,晚上之前,去军情六处报道,从今以后,你将会是一名普通的刺客,为军情六处出击。”
    “您聪明而又残忍,剥夺了我复仇的乐趣。”奥武低下头,将脸埋在阴影里。
    提摩西并不回答,而是转身走出问询室。
    等到一天工作结束之时,怒气冲冲的乔纳森找到提摩西,对他说:“你疯了,你要和枢密院对着干?”
    “那信不是写给我的,我可以装作没看到。”提摩西说。
    面对提摩西的不以为然,乔纳森本想多抱怨几句,却突然撞上奥武。
    奥武已经换上了军情六处的普通刺客制服,他双膝着地跪于门房入口,双手捧着匕首举过头顶。“我请求您的宽恕,统领。今后,我会效忠于您。”
    “你不必效忠我,”提摩西将他扶起来,“你只需效忠军情处,效忠国王。”
    解决了一档子事的提摩西,回家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回到贝肖格街时天色已黑,远远可以看见自家房门前暖黄的灯光。想着在这冬日的夜晚里,还有着这样一盏灯亮着,等待他的归来,提摩西不禁眯了眯眼睛,心情愉悦地推开大门。
    “我回来了。”提摩西长出一口气,推门进房间。
    阿尔瓦失踪了,他不在家里。
    阿尔瓦应该刚刚出门不久,作为追踪专家的提摩西找到他的踪迹并不太难。很快,提摩西找到了出走的小学徒,他在秘法区的传送门附近,正在和一名陌生男子交谈。
    “请不要阻止我,拜托,我必须得离开。”阿尔瓦说,他离传送法阵只有一步之遥。
    “你走了,我们没有别的人可以替你。而且你呆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那名陌生男子和阿尔瓦年纪上不相上下,操着多罗斯一带的口音。
    “我实在受不了了,真的。我最近感觉很不对劲。”阿尔瓦显得十分焦虑,手指松开又握紧,“他喜欢干净漂亮的男人,你们随便找个人吧。如果我再呆在这里,会被他玩弄而死。”
    “你要去哪儿?”提摩西从阴影中窜出,一脚将那名陌生男子踩在脚下。凛冽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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