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柔没有看清来人的脸,只尖叫了一声。
    屋外的侍从立马涌入,那人的剑还没刺入元柔的脖子,便已经被包围了。
    袁也从外面走进来,瞧着来人,略带不屑的笑道:“你还真以为这里是你们宁国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刺客没想到身份竟一下被拆穿,提剑就要再杀来,但袁也的功夫远在他之上,三两下便将他擒拿住了。
    元柔白着一张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盯着这就被拿住的人,怯怯道:“这是怎么回事?”
    袁也回头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扬:“姨娘别害怕,以后该往宫里传什么话,就继续传什么话,只是今天的事儿,最好一个字也别说,不然,下次我可保不准这样的刺客还能不能拦下了。”说完,带着人又如退去的潮水一般离开了。
    元柔登时瘫坐在了地上,他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王爷和王妃,知道自己每日都在往宫里传话吗?
    袁也懒得管她,只命人看好了以后,又悄悄将刺客带到了书房。
    姬无欢看着被押住的人,眸色微寒:“宁国公让你来的?”杀了皇上留在他府里的人,最大的好处,便是断了皇帝最后那一丝的忧虑,毫不犹豫的对自己下手。
    但皇帝迟迟不动手,定也是不想现在跟自己作对,然而宁国公这般着急,唯一的原因,除了姬无忧在其中耍手段,别无它因。
    刺客死死咬着牙不肯说话,但姬无欢望着他的眼神,便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王爷,怎么处置?”袁也抬眼问道。
    “处置了。”姬无欢面无表情道:“你再去一趟宁国公府,告诉国公爷,让他明日便辞官归乡。”
    “他怕是不会同意。”袁也知道宁国公这人,贪生怕死,又贪财的很,哪里肯眼睛都不眨,就放弃这么大的荣华富贵?
    “提他的头去。”姬无欢看了看那刺客。
    袁也也跟着面色一紧,知道姬无欢这是铁了心,立即点头,带人去办了。
    宁国公这会儿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他本以为女儿好不容易入了皇家,成了天子皇妃,他再也不用担心什么,可不知哪儿跑出个南诏的人,非要逼着自己去掺和这事。
    “老爷,怎么还不睡。”国公夫人来劝,宁国公却没好气道:“睡睡睡,你就知道睡,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爷现在正烦心吗!”他烦躁的骂着,坐下也觉得不安,躺下也觉得不安,干脆披了件外袍出门去了。
    在院子里一边闲逛一边想着明日要是那元柔真死了,皇上该有多生气。皇上早已经容不下那姬无欢,若是真下了狠手,保不齐要殃及他这样的池鱼。
    “哎……”他重重叹息一声,转头便听到一道男声:“国公爷在叹息什么?”
    “谁?”国公爷不太壮士的身子一颤,忙四下寻道。
    不多时,人没出现,一个圆圆的东西好似从院墙外抛了进来,咕咚咕咚滚到他脚边,等他蹲下定睛一看,吓得直接瘫在地上,不断的往后退缩:“救……救命,来人!”
    他大呼,但这里偏,府里的侍卫也不多,所以半晌也没人过来。
    “国公爷若是怕死,明儿便辞了官回乡下去吧,否则,我家主子可没那么多耐心。”袁也在墙外说完,瞧了一眼他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窝囊样子,也就不怀疑当初他会在战场抛下肃穆公独自逃生了。
    宁国公回过味来,瞧清楚了那人头是谁的,一拍大腿,登时就哭了起来,姬无欢这是把矛头对准了他啊。
    可他既不敢得罪姬无欢,又不敢得罪南诏那帮人,怎么办?
    国公夫人匆匆赶来,瞧见人头,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等夫妻两回了房间一合计,还是决定先去问问女儿林妙月。
    林妙月昨儿承欢过后,恩宠不断,赏赐不停,可接到家里传来的信时,却沉了脸。
    姬允从外面进来,瞧见她神色不对,问道:“爱妃有心事?”
    林妙月顺势将信藏在了袖子里,垂眸浅浅一笑:“臣妾在想,过两日那南诏的郡主便要嫁来了,皇上定然就没这么多时间来看妙月了。”
    “爱妃想朕日日过来?”姬允看着她白皙的脸,和垂下的眉眼,眼角眉梢的春情都让他恨不得立刻要了她,更不用说林妙月曼妙的身段,如今天儿热,她胆儿倒是大,桃红色长袍下,便只着一套轻纱制成的齐胸襦裙,胸前丰盈,让人的目光直直探去。
    林妙月跟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便识趣的带着所有人出去了,只是才到宫门口便听到了宫内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的女子喘息声。
    姬允完事后,并没有停留,南诏要送人来和亲,一切都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了,他要花更多的精力去准备。
    宫女从外头进来时,便见林妙月已经起身跑到早预备下的温水里去了,面无表情。
    “告诉国公爷,暂且不动,等我消息。”
    “是。”宫女接了话要走,林妙月却又道:“去一趟楚王府,就说本妃成日乏闷,让楚王妃领着小世子一道入宫来见。”她这一招冒险,若是由此惹恼了姬无欢,那国公府就完了,但她仍旧想冒险一试。
    姬无欢在翰林院根本不用提笔,那些官员们对他也是避而远之,毕竟谁都知道他现在是皇上的眼中钉。
    有自觉公允的,见到他还要劝上两句:“王爷,您何不舍了那权势,做一个安稳王爷呢。战场奔波十几年,如今歇下来,也不错。”
    姬无欢看着苦心全为的老大臣,依旧没有多少情绪表达,如一样一般,冷漠孤僻,谁都接近不了。
    晚上出了翰林院,姬无欢正要上马回府,便见到了早在一旁候着的姬睿。
    “有话?”
    姬睿点点头:“去王府再说。”
    姬无欢微微颔首,转头驾马便离开了。
    姬睿放下车帘,也跟了上去。
    沈卿下午哄完孩子,便听说大皇子不见了,但沈卿想,多半是追着灵儿去了,这个大皇子,实在叫人猜不透。
    “王妃,王爷回来了,还有九王爷。”小丫环进来道。
    沈卿颔首,嘱咐素秋照看好安安,便也去了府门前迎接。
    姬无欢一下马便看到站在门口一身素色长裙的沈卿,明眸澄澈,脸上的丰腴还未褪去却更显娇嫩可爱。
    下了马快步上前走到她面前:“今日可还好?”
    “贤妃下旨,让我与安安明日入宫。”沈卿淡淡笑道,瞧见他眸中氤氲起杀气,才忙道:“别急,宁国公府我已经做了安排,明日她想是不会见我的。”
    姬无欢微讶,正要问,身后姬睿已经赶到了,随着下马车的,还有一个用黑色及踝帷纱遮住的人,瞧着纤瘦的身影,沈卿跟姬无欢对视一眼,都未掩饰心中惊讶。
    姬睿看着沈卿,眉心蹙了蹙,上前两步:“她有话要与你们说。”
    沈卿知道府门前全是姬允的人,并没有引人入府,只道:“去盈福楼吧。”
    姬睿不解,沈卿复又低声道:“我的地盘。”说罢,连忙回头使人把安安也带了出来,一行人这才上了马车往盈福楼而去。
    掌柜的本来正在底下打着算盘,瞧见有客人来也只让小厮出去,可瞧见素秋手里拿出的印信时,猛地一怔,急急领着几人去了后院。
    后院除了后厨和一些下人房,还有一间单独隔开的院子,只说是为传说中从未露面的主子准备的,至于这主子,可是许久不曾露面了。
    掌柜的把一行人领到后,显得有些局促,其中他只知道素秋是二掌柜的,其他人却不知道哪一个是真正的主子。
    素秋没让他多留:“前头照常经营,有人来问,你只说瞧见我们领了个小公子来便是。”
    “是是。”掌柜连连应了,还嘱咐底下的人一个字也不得乱说,才出了门,果真,才到柜台前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看起来神神秘秘的人来问了方才素秋交代的话,他也老老实实回了,等人走了,才腿软的瘫坐在了后头。
    沈卿领着几人到了侧间,找了会儿,掀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拧开后面的机关,墙上便慢慢打开了一道仅供一人侧身而入的暗门。
    “进去再说。”沈卿道,这里她许久不来,今日若不是见姬睿过来,她也不会冒险过来,毕竟一旦这里被发现,她私下置办的这些铺子都要被人挖出来。
    姬睿依旧不忘惊讶;“以前我还是小看你了。”
    沈卿莞尔,坐下后,只让素秋带着孩子在一边,这才看着仍旧带着帷纱的人:“你最好有真正有意义的事。”
    张晓芳一掀开帷纱,顿时红了眼睛:“我有。”
    “先坐下。”姬无欢淡淡道。
    沈卿落了座,便听姬睿道沉声道:“她是私自逃出来的,之前我去南诏几次想带她走她都没走。”
    姬无欢垂眸喝茶,只等他们继续说。
    “这次她过来,是因为……”姬睿看了看姬无欢,手心微紧:“她父亲东阳郡王,被轩辕离囚禁了。”
    “所以你想让我们帮你救你父亲?”沈卿依旧不解,东阳郡王是自愿帮轩辕离的,就算是现在被囚,那也没有来寻他们的理儿。
    张晓芳微微咬唇,冲怀里拿出一副画像来,打开,便是沈卿熟悉的女子,姬无忧。
    “皇上之所以会抓我爹,都是因为她,我想抓到她,换回我爹。”张晓芳忍着眼泪,虽然她爹屡次想把她嫁给轩辕离,可她就这么一个爹,而且她爹以前也是真心疼她的。
    “你怎么知道的?”沈卿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爹偷偷告诉我的。”张晓芳眼里涌上眼泪来,一想到她爹可能正被凄凄惨惨的关在地牢里吃苦受罪,她就心疼不已。
    姬睿也听出不对劲了:“你爹被抓,怎么告诉你这么多的?”
    “传信啊。”张晓芳蒙蒙的看着几人。
    姬无欢耳力好,已经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了。
    他转头看了看沈卿:“我们准备准备离开吧。”
    “怎么了?”张晓芳不解道。
    沈卿无奈笑看着她:“你来寻我们,是不是也是那个送信的人指点你的?”
    张晓芳看着她愣愣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你被人利用了。”姬睿无奈道,也怪他,一见她那般着急可怜的样子,便马不停蹄的来寻他们了,也没深思。
    正说着,外面已经可以听到声音了。
    掌柜的极力拦在前头大喊:“军爷,我们可没私藏什么和亲郡主啊,这郡主被人劫走了,哪能来咱们这盈福楼您说是不是?”
    “滚开!”几个官兵模样的人一把将他粗暴撇开。
    姬无欢看了看张晓芳:“你且先留下。”说罢,便同沈卿几人又出去了,等领头的过来时,只瞧见姬无欢夫妇和姬睿正把酒言欢。
    领头的将领是姬允曾经的亲信,名唤秦昭,如今得了提拔,成了禁卫军的小统领。
    秦昭不喜姬无欢,觉得他空有一身莽勇罢了。
    “原来是楚王殿下。”秦昭淡淡看了眼姬无欢,便看了看身后的人:“给我搜。”
    “秦大人好威风。”姬睿冷眼瞧他。
    秦昭更加瞧不起这位天生不祥的九皇子,敷衍的行了一礼:“原来九皇子殿下也在,怪属下眼拙……”
    “既然眼拙,这眼珠子就该挖掉。”姬睿诡异笑起来,沈卿瞧着,竟然忘了姬睿曾经是宫人们闻风丧胆的人物。
    秦昭面色一滞,干脆抬眼看着他,冷声道:“南诏来和亲的郡主被歹人劫持,有人目击那劫持之人入了这盈福楼后院,若是两位王爷不介意,不知可否让属下搜查一番?”
    姬睿转头看了看姬无欢,姬无欢却只是冷漠道:“搜便是,只是这里本王甚是喜欢,秦大人搜查时,莫要弄坏了。”
    秦昭心中讽刺一声,回头粗暴一喝:“给我搜!好好搜,犄角旮旯也别放过,若是让本统领知道你们有一处没搜干净,本统领打断你们的腿!”
    说罢,一群禁卫军便开始粗暴的翻找了起来,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能撕扯坏的东西也都撕扯坏了。
    素秋立在一侧抱着被吓醒的安安,一边柔声安慰一边看着沈卿上方那一副画。
    没多久,秦昭果然寻了过来,也没多疑,但就是见姬无欢一直不吭声,以为他怂了,便要抬手去揭沈卿头上的画,只是他手才伸出来,没成想沈卿竟是一脚踢在了他小腿上,而后才一个手刀落在他胳膊上,让他疼得面色煞白,倒退三步后才稳住,不满呵斥道:“你做什么!”
    “本妃还想问问你想做什么?难道太祖皇帝的规矩也是你可以坏的?不问尊卑不讲礼法,怎么,难道秦统领要翻了这天好谋反吗!”沈卿淡淡看着他,没有他那样的怒气,却是不怒自威,叫人不敢小觑。
    那些禁卫军见自家统领被呵斥了,上前便要拔刀,姬睿却猛的拍桌而起,盯着众人:“本王倒是要看看,今日你们是来抓歹徒的,还是来刺杀本王的!”
    姬睿再不济,也是先帝亲生儿子,如今虽只按排行得了个王,可到底是天家的人,没有皇上的令,他们哪里敢真的放肆。
    秦昭生生咽下了这口气,瞧着姬无欢,姬无欢却只是转头去看沈卿:“手疼不疼?”
    秦昭气得要吐血,但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没有外人,这才阴鸷的盯着几人,道:“去搜别的地方!”
    安安被吓得大哭不止,沈卿的心好似都被揪在了一起似的,心疼的抱着安安好生哄着,不敢再生戾气。
    姬无欢看了眼转身欲走的秦昭,开口问道:“秦统领跟随皇上多久了?”
    秦昭以为他挑衅,冷笑着回头:“自小跟在四皇子身边伺候。”
    “很好。”姬无欢同样回以一笑,敢吓他的儿子,敢跟他的女人动手,很好!
    秦昭盯着他越发寒凉的眼睛,竟有种千军万马朝他杀过来的错觉,忙咬咬牙,转头离开了。
    “袁也。”姬无欢负手起了身。
    袁也知道他现在很生气,上前两步:“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嗯。”姬无欢淡淡应了一声,再回头看了看姬睿:“她若是要继续回去和亲,出了这道门便可。若是不去,留在这里也行。”说罢,便亲手接过安安,熟练的抱在怀里。
    沈卿也跟着起了身,看着姬睿变换不定的眼神:“姬无忧的手段层出不穷,这不是最后一招,既然九王爷也被算计在内,往后行事,定要三思而后行。”
    姬睿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最后却只化为一笑:“我知道了。”如果之前真的把张晓芳带去楚王府,秦昭定然也会如同强盗一番打砸,而且楚王府内机关密室甚少,又时常被人盯着,便是想躲都来不及。
    想到这一点,姬睿微微皱了皱眉头,打开密室找到了张晓芳。
    “方才的话都听到了。”
    “听到了。”张晓芳很快认错:“我不去和亲,我爹爹会怎么样?”
    “他手握重兵,就算轩辕离想对他怎么样,也不是轻易能下手的。”姬睿道。
    “若是我不去呢?”
    “若是不去,轩辕离的计划就会更加艰难一些,说不定……”姬睿犹豫了一下,张晓芳却灵光一闪:“我若是不去,轩辕离定然会怪罪姬无忧出了这么个蠢主意,而且只要你们查明,就是她劫走了我,指不定轩辕离会狠狠骂她一顿!”赵晓芳越想越激动。
    姬睿瞧着她黑亮的眼珠里已经充满了复仇的快感,无奈挑了挑眉头:“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张晓芳回头看了看,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我决定了,我不去和亲,我才不想嫁给你们的那什么皇上。在南诏我见过他,阴谋诡计一肚子,瞧着便不是个好人。”
    姬睿闻言,面色微黑:“你也是因此而疏远我的?”
    张晓芳一怔,不等她开口,姬睿便忍不住大咳了起来,捂着嘴的帕子湿润润的,该是又吐了血。
    姬睿偏过身去,没让她看到,只道:“你先休息吧,我会找时间过来。若是你决定好了,便不要再出去。现在无欢她们夫妇在风口浪尖,我不希望再给他们找麻烦。”
    闻言,张晓芳张了张嘴,方才眼里的调皮戏谑慢慢消失了,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的命,跟他们的命,哪个重要?”
    姬睿微微皱眉,回头看她,见她欲言又止,才道:“他们是我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若是他们死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自小跟在姬无欢身边,后来多了个沈卿,再后来,又多了个张晓芳。
    张晓芳闻言,沉默没再说话,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和孱弱的身子,垂下了眼帘。
    姬睿一走,她便起了身,抽出藏在袖中小小的竹筒,竹筒中放着奇异的香气,只要打开,姬无忧的人就能寻来。
    她看了看门口桌角上,落下的一点鲜红的血迹,许是姬睿方才留下的,她顿了顿,一拳砸在墙上:“他大爷的,做坏事怎么这么难!”说罢,将手里的竹筒找了个缝隙塞了进去,倒在暖榻上蒙头大睡了起来。
    秦昭这厢才带着人出去,马儿不知怎么忽然就发了疯,在狂跑了一阵后,忽然把他摔了下来,秦昭被狠狠摔在墙上,还不及起身,那疯马又是一阵乱踏,一下踏在他的腿骨上,直接踏了个血肉模糊。
    转角,袁也冷眼听着周遭的尖叫声,看着赶来的禁卫军,转头离开。
    没有找到张晓芳,让姬无忧很是意外,她留了异香给她,那些禁卫军过去,该是很容易找到才对,怎么会突然消失。
    “主子,会不会是那郡主没有打开您给的竹筒?”旁的婢女猜测道。
    姬无忧淡淡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一丛近乎凋零的鲜花,淡漠开口:“姬睿活不久了,能救他的药就在我和皇上手里,她为了救他,能答应来和亲,断不会在这样的关头昏了头。”
    “那您的意思是,她有可能被发现了,然后被人给……”婢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姬无欢沉沉呼了口气:“继续让人去找,无非就是那几个地方,而且京城就这么大,她躲不远的。但这件事暂时不要报回去,和亲的队伍要后天才入城,等过了这两日,若是还未找到,再提不迟。”
    “是。”婢女不敢再说,看了看桌上凋零的花,道:“奴婢帮您换一束新的来。”
    “不必……”姬无忧盯着这逐渐枯萎的花束,唇瓣高高扬起:“我要一点一点看着它凋零,枯萎,最后落入泥土,灰飞烟灭!”
    婢女闻言,莫名觉得背脊一寒,不再多说什么。
    沈卿回到王府后,安安才慢慢安静了下来,由素秋带着回了房间去。
    回到房间,姬无欢便打发了其他人下去,小心将她拥在怀里:“今日可曾吓到了?”
    “没有。”沈卿抬手环住他的腰,这段时间已经过的每日都心惊胆战,今日这样来一下,反而觉得镇定了许多。
    姬无欢低头,瞧见她眸中果然没有一丝惧意,这才放了心,但看着她抬起水润的眸子望着自己,红唇微微张着,呵气如兰,自己这个角度往下看去,更是能看到她微微张开的领口。
    夏衫薄,她这样紧挨着自己,某处柔软更是紧紧贴在自己身上,让他蓦地蹿起一股火来。
    “卿儿,外面天已经黑了。”姬无欢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俯身在她耳旁轻声道。
    沈卿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炙热,饶是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可如今,竟还是会觉得羞涩。
    姬无欢见她没有反抗,便知可以行房事了,抬手便将她抱起,往里间而去。
    夜了,日常伺候的小丫环本打算来问问何时传晚膳,便听得屋内时不时传来王妃娇媚的声音,一声声好似都带着钩子似的婉转几番,听的人脸热心跳,便忙拦了身后的丫环婆子,安心回去等着主子传唤了。
    一番恩爱过后,沈卿只觉得腰酸的很。许久不来,倒不知他藏了多少的力气,直让她昏厥过去,这会儿停下,更是浓浓困意席卷而来。
    姬无欢知道她乏了,不敢多扰她,只小心抱着昏昏欲睡的她,去了浴房,没有再敢动。
    吃饭的时候,沈卿也是昏昏欲睡的,实在是太过疲乏了,直到狄云过来传消息,才算清醒些。
    “事儿可曾传开了?”沈卿坐在临窗软榻上坐着笑问道。
    狄云恭敬垂着眼睛,点点头:“属下使人去传了,明日一早应该就满城皆知了。”
    “很好。”沈卿弯起眼睛笑道:“剩下的事情,你去办便可。”
    狄云不知为何房中的丫环们各个红着脸,闻言,便领命退下了。
    姬无欢看着眼睛弯起像只小狐狸一般的她,轻笑:“你使人抓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就是为了明日不进宫?”
    “嗯。”沈卿点头,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王爷放心,国公爷夫妇我让狄云好生供着了,就是要使人费点力气去寻才行。今儿不是才传出有匪徒胆敢劫持来和亲的郡主么,这群匪徒也真是公允的,抓了别国的郡主,自家的国公爷夫妇也敢掳走,明儿皇上就该下旨剿匪了吧。”
    姬无欢瞧着她打着小算盘的样子,才压下去的那股火又窜了起来,可瞧她动一下便喊腰酸的可怜模样,便也歇了心思,不再动她。
    他们相携而眠,但此时离大魏越来越近的人,却觉得一分一秒都是如此难熬。
    “她给他生了个儿子么……”轩辕离一身玉色长袍,看着天上升起的一轮明月,脑中不可控制的涌入关于她的记忆。她会在月夜里采上一把野花,趁他入睡时悄悄放入他的房间,只因为他曾说过,喜欢她送的花。她却觉得晚上沾了月光的花更有灵气,所以便总是等有了月亮再摘。
    “傻卿儿。”轩辕离笑着摇头,可猛然醒过来,却发现一切都是曾经,她不再是自己身边那个狡黠如狐的女子,而成了别的男人怀中娇妻。
    “皇上,夜深了。”属将过来道。
    轩辕离抬手,眼中的柔情化作云烟,淡淡道:“都准备好了吗?”
    “根据探子的消息,郡主还没找到,但无忧姑娘却瞒下了这个消息。”
    轩辕离听到姬无忧的名字,蓦地皱了下眉头,长眸轻转:“不要紧,这一次,他们谁也算不到我会做什么。”
    “可是沈阁主那里……”沈卿从小跟在轩辕离身边,纵使轩辕离不开口,一个眼神她也知道他想做什么,现在她却是第一个想杀了他。
    轩辕离唇瓣泛起些许苦涩,负在身后的手却暗暗握紧:“不妨事,卿儿算不到我这一次会做什么的。她太了解我了,可她忘了,我也同样了解她。且等着吧,等到事成,我一定会跟她解释清楚一切。”
    属将顿了顿,看着他冷漠的侧脸,月光落在他身上,好似凝结成了霜一般,这么多年,主子都是这样苦着过来的,如今又……
    到底只在心里叹息一声,便转头离开了。
    轩辕离抬头望月,心里思人,彻夜未眠。
    第二日一早,林妙月便受到了消息,有歹人掳走了晚上正要出门的国公爷夫妇。
    林妙月不知张晓芳失踪之事另有蹊跷,姬允极少与她谈论正事,在姬允看来,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用来泄。欲的女人罢了,上不得台面。
    “现在还没找到吗?”林妙月问着底下的人。
    “没有。”
    林妙月对父母感情不算深,但最起码要有国公府的存在,她这个贤妃才算有些底气。
    “在查南诏郡主失踪一事的人是谁?可曾抓到了匪徒?”她甚至怀疑两拨匪徒其实就是一拨人。
    底下的人面有难色,瞧了瞧她,将秦昭腿被马踢断的事儿说了。
    林妙月当即便察觉了不对劲:“他是在搜寻过楚王夫妇才出事的?”
    “是。可是秦昭统领也使人查过,马儿身上无伤痕,应该是突然发疯了。”底下人又道。
    林妙月却只淡淡一笑,突然发疯,哪有那么巧的事。王爷那般护他的王妃,秦昭敢跟沈卿动手,王爷留了他一条命,便算是大度了。
    她想明白前因后果,也知道自己父母为何失踪了:“吩咐下去,……”她顿了顿,却冷冷一笑:“让楚王妃今日下午照常来宫里。”她们以为自己会怕么,等到沈卿来了宫里,害怕的是姬无欢才对吧。
    “另外……”她顿了顿又道:“皇上现在在哪儿?”
    “在御花园呢,今儿又选了一匹美人上来。”宫人战战兢兢的。
    林妙月倒不会觉得不开心,左右她并不是真心喜欢姬允,她起了身叫人更衣,便直接往御花园而去。
    沈卿接到消息时,只是笑了笑,道林妙月果真不关心她父母。
    “王妃,那宁国公夫妇怎么办?”素秋在一旁道。
    沈卿将已经睡着的安安交给奶娘,起了身往房间里去,专心挑起首饰来,半晌才悠悠道:“使人去告诉狄云,若是今儿日落,我与小世子没从宫里回来,人便不用留了。”
    “可是万一她不管不顾了怎么办。”素秋听她这么说,越发担心。
    “不会的,她想要的比我更多。听闻皇上才召了一匹美人进宫,她更担心的是她以后的位置,若是没了国公府,那她跟那些以色侍人的美人也没什么区别了。而且,她不可能怀上龙嗣的。”沈卿自然没忘记那日林妙月过来,她腰间带着的香囊。香囊里的味道她十分熟悉,是麝香,若不是她自己不想怀孕,就是有人不想她怀孕。她若是生不出子嗣,等着她的便是色衰爱驰。
    素秋瞧见她好似成竹在胸,也平静了些,道:“奴婢腿脚不便利,让王爷安排几个人跟着您入宫吧。”
    “嗯。”沈卿淡淡颔首,转头却笑看着素秋:“你年纪也不小了,何时与狄云成婚?”
    素秋不知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面色蓦地一红,只垂着眉带着羞涩:“梅云阁一事还未解决,奴婢无心成婚。”
    “成婚事大,安安也想有个人陪着玩儿,而且我看的出来,狄云对你一心一意,你们是时候成婚了。”沈卿笑看着她,心里却觉得难过。若是没有那次屠杀,素秋和狄云该在就成婚,现在孩子都生了吧。
    素秋眼眶微湿,抬眼看着沈卿关切的眼神,浅浅抿着嘴:“可是狄云那儿,我还没问过他……”
    “我帮你问。”沈卿笑起来,又取了方才挑出来的珠花,用匣子装好了给她:“今日下午放你半日假,出去寻狄云吧。”
    素秋面色更红,本就是杏眼瓜子脸,这会儿的少女羞涩加上去,更显娇嫩了。
    姬无欢接到消息,中午便破例赶了回来,其实在翰林院他也无事可做。
    才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挑了四个稳妥的侍女,又抱了抱乖巧的儿子,这才道:“明日是南诏使团入京的最后日子,今日天一黑,我便回去宫中接你。现在姬允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我们做什么,所以你千万不要害怕,一切有我,我会安排好的。”
    “好。”沈卿若是一人去,也不怕什么了,可是这次还有安安。
    姬无欢抬手将她拥出,轻轻叹了口气:“都是我给你带来了这些麻烦。”
    “是我给你招来了祸患才是。”沈卿鼻子一酸,低低笑起来。
    旁的侍女丫环们均默契低下头,姬无欢起身,轻轻在她额头一吻:“一切都会好的。”
    “嗯!”
    沈卿下午走时,出了带上这几个侍女,还有先皇曾赐下的免死金牌。
    安安中途醒了过来,跟沈卿玩了好半晌,快到宫门口时,才有沉沉睡了过去,娇憨可爱。
    沈卿实在舍不得儿子这么小就经历这么多,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将他也带入危险之中。
    入了宫门,一路行去,八月底的天儿闷热烦躁,鸟雀啁啾,似乎也不再悦耳,贤妃宫门前侍立的宫女远远瞧见沈卿过来了,这才忙转头回去禀了。
    林妙月歪在软榻上,一手撑着头,好似在小憩,旁的宫女有条不紊的慢慢扇着扇子,看了眼冰匣子,又继续入定似的扇扇子。
    “让她在外候着便是。”半晌,林妙月才开口。
    宫女得了话,连忙出去了,但看着这日头,正是晒人的时候,让楚王妃抱着才不足三个月的孩子在外晒着,可不知道楚王妃能不能熬过去了。
    沈卿得了传话时,她身后跟着的奶娘和侍女均是一怔,旋即便朝沈卿看去。
    沈卿却是淡然:“既然娘娘都允许臣妾带奶娘和侍女进来了,如今不让进去,想来是有特殊因由,莫不是娘娘染了暑热?”
    宫女一怔,忙摇头:“没,娘娘在里头歇着呢。”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忙闭紧了嘴巴立在门口不说话了。
    沈卿抬眼看了看日头,浅笑,林妙月当自己真是初入皇宫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么。
    “娘娘若是不愿见,那臣妾便告辞了。”沈卿说完,转头便要离开。
    宫女瞧见了,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忙道:“楚王妃,娘娘只让你在此等候呢。”
    “在此等候?”沈卿看她,眸光凌厉了些:“如今日头正盛,是娘娘不知,还是你未曾告诉娘娘?”
    “这……”宫女语塞,娘娘哪里不知,分明就是故意罚楚王妃的,可她哪里敢说。
    沈卿却又道:“若是娘娘知晓,怎么会让我们在烈日下等着?况且如今宁国公与国公夫人才被匪徒掳走,生死未知,娘娘就是积德,也不会让我等在此受烈日曝晒。”
    宫女急的满头大汗,但林妙月却到底是出来了,看着一身自己都不能穿上身的大红衣裙,手指慢慢攥紧,露出笑意:“是下人不懂事,快些进来吧,楚王妃。”
    沈卿莞尔,却知道林妙月叫自己过来,多少存了几分要轻贱她的意思,只淡淡笑道:“不知皇上可在宫中?”
    “你寻皇上做什么?”
    “只是想劝劝皇上,贤妃娘娘到底是皇妃,让娘娘您身上带着麝香,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些。虽然臣妾不是皇上内亲,但作为臣妇,怎么能看娘娘遭受这样的罪。”沈卿淡淡看着她,一字一句说的非常清楚,旁的宫人们纷纷惊恐的低下了头。皇上何时让娘娘带过麝香,若是娘娘自个儿带了,这谋害皇嗣的罪名稍有不慎就扣下来了,那可是死罪啊!
    林妙月微微白了脸,扶着一旁的嬷嬷才勉强站稳,盯着奶娘怀里的孩子,冷声问道:“这就是安安吧,生的真是可爱。”
    “的确可爱。”沈卿毫不畏惧,甚至强势的上前了一步,直视她的眼睛:“就连前儿偶然得见国公爷和夫人,也夸安安可爱,定能长命百岁!”她敢伤害安安,自己就敢灭她满门,毁她前途,若论狠,她沈卿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个!
    沈卿看到她张了张嘴,没再说话,知道最起码今日日落,皇上回后宫之前,她是安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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