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是你的生日了吧?回到家中,在饭桌上,延立秋突然问了泉一句。
    真的吗?延夏河赶紧问。
    你怎么知道?泉吃了一惊说,看着延立秋,他从来没问过自己啊。
    对了,是那次接你过来之前,他把所有关于你的事都查到了,延夏河恍然大悟地说。
    延立秋没有理他,表情平淡地说,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不正是你的生日吗?那个日子,我还记得。
    泉垂下眼睛,拨着碗里的饭菜。
    是不是很感动啊?延夏河故意拖长了声音调侃她。
    泉立刻瞪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欠扁啊”的口型。
    何薇如则在一旁微微笑,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打闹。
    那么,延立秋中止了那两个人目光的火拼,对泉说,我们在家里院子里办个小型生日宴会,邀请你的朋友们过来陪你过生日好吗?这也是妈的意思。
    好啊!先欢呼起来的是延夏河,他对泉说,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大声说好,所以帮你叫出来,怎么样,感谢我吧?
    泉白他一眼,赶紧对何薇如和延立秋补上一句说,当然好,我很开心。
    那我也要多请些人来,延夏河沉浸在对那时的憧憬里,兴奋地问,你们说怎样?
    大家埋头吃饭。喧宾夺主的人被无视了。呵呵。
    杨汐,三天后的周末是泉的生日,你一定要来我家哦。泉还没有开口,兴奋的延夏河老远喊着,不等走近已经飞快地说出来,那表情感觉要过生日的人是他自己。
    是吗?杨汐有些诧异,转而笑着说,这么突然,叫人怎么好好挑选礼物啊?
    不用了。小汐。你来我就很开心了,比任何礼物都好。
    杨汐摇摇头说,那怎么可以,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你过的第一个生日。我一定要好好想想这份礼物,一定要让你意外惊喜。
    见他的意思坚决,泉只好笑着说,那我就好好期待着你的惊喜吧,也许会印象深刻呢。
    临生日的那天晚上,泉在房间里坐着看着桌上排开的纸牌发呆,突然有人敲门。泉慌张得把纸牌用手扫进了抽屉,然后说,进来。
    进来的是延立秋,手里拿着一大只系着紫色缎带的粉色纸盒。
    给我的礼物吗?谢谢哥哥!泉开心地接过它说。
    是礼物,但却不要谢我。延立秋笑着解释说,这是下午有人送到家里来的,我和夏河的礼物明天再送给你。
    泉有些惊讶地拆开盒子,一条白色长裙如水银泻地一样飘落下来。泉拿起盒底的卡片,上面写着:姐姐,希望明天能看到你穿上它,让我记住最美的样子。连同今晚我们的约会,一起送给你。祝生日快乐!杨汐。
    是小汐,泉回头欣喜地对延立秋说。
    要穿这件吗?延立秋大概猜到了,说,不过会有点冷呢。
    没关系,这几天天气晴朗,而且在室外走动,人多又热闹,不会冷的。
    那好。延立秋准备离开,想起什么又问,明天不用去咖啡店吧。
    哎呀,你不说我倒忘了,还没有跟老板请假呢。泉突然想起来,拍拍自己的头。
    我去打个电话就好。
    不用不用。泉说,反正宴会中午才开始,上午的工作结束后,我会亲自跟他说的。
    用不用这么认真啊?哪有人生日还去干活的?延立秋打趣地说。
    说这话我都不认识你了,还有谁比你更有资格称作工作狂啊?泉也调皮地说。
    延立秋做出败给你了的表情,对她说,好好休息吧,不要太兴奋了。我们要看的是公主,可不是熊猫。他带上了门。
    泉笑了一阵,放下盒子,躺在了床上。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她长大一岁,在这个家里度过她的第十八个生日,这是在半年多以前她不可能想象的事。这个家越来越像一个温暖的襁褓,把她在十多年里的缺失一点点补还给她。她想起那时候延立秋对她说,要她做明智的决定,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比想象中还要明智的多,那时的他一定是深刻懂得父亲的苦心,又体谅她的心情,才不惜用让她误解的方式留她下来。如果她负气一走了之,那么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早就知道,自己最应该感谢的人。可是直到现在,似乎除了对他说讨厌以外,自己还从来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心意,有太多的话,想告诉他。想到这里,泉从床上下来,坐到了桌前。那么就先写下来吧,如果将来没有机会说出不是太遗憾?
    看一眼放在床上的裙子,泉开始在纸上沙沙地写起来。
    生日那天上午,泉神采飞扬地在咖啡店里忙碌着,大家知道之后都祝贺她。九点钟左右的时候,店里来了位女孩,坐下来之后也不叫咖啡,只是盯着泉看。
    在小菲的提醒下,泉有些诧异地看了一会,托付工作之后,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我请你喝杯咖啡吧。泉对着沉默的她说,然后对着那边喊了一声。请给我两杯咖啡。
    咖啡送了过来。泉一边用勺子搅拌着,一边注视着杯中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请你喝杯咖啡。不介意吧?
    女孩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忍不住说,你知道我要来?
    我不知道。泉说,抬起头看着她说,看到你来,我只知道你为什么要来。
    女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震惊,张着嘴巴半天没有说出话。
    过了半天,她把脸侧垂向旁边,慢慢地说,那你该知道,有些事我本不能做的
    加上今天,一共三次。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泉平静地说。
    那你?女孩惊讶地抬起头。
    我会。泉的回答很简洁。
    为什么?女孩更是疑惑。
    这固然不是我的期望,但未必不合理,错误一旦酿成,就应该得到弥补。可惜弥补的方式,为何人们选择起来,总是错上加错。不知道你听过一种说法没有,日暮时分,泉端起咖啡盯着它的蒸汽看了好一会,然后喝了一口下去,放了下来,对着面前的女孩说,是逢魔时刻。
    女孩迟疑地看着她,为什么现在明明是上午,她却突然要说到日暮。
    可是最可怕的,却是居住在人心里的魔鬼。泉懒洋洋地说完了这句,突然站起身来,像是要振作一下精神似的,挥挥手对她说,我要去忙了,你慢慢喝。
    留在桌边的女孩在沉默犹豫一阵之后,起身离开。
    谢谢你!看她走到门口时,泉对着她的背影说。女孩顿了一下,走了出去。
    谢谢你。泉在心底重复了一遍,而且轻轻说出那个名字,欧阳堇。
    泉穿着裙子从大门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她报以热烈的掌声。
    延立秋绅士风度地把她引到放置着生日蛋糕的桌边,大家把礼物纷纷送上。泉被一个又一个惊喜包围着,目不暇接。
    这是雪雅和静修的,他们人来不了。礼物绝对积极,一周前就到了。刚刚送完自己的,延立秋又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两精致的盒子,递到泉的面前。在泉依次打开的时候,人群中又发出一阵惊叹和欢笑。
    最积极的人是你吧?背着我们筹划那么久。延夏河揶揄他说。
    延立秋笑着摇摇头说,比不上一个人。
    谁呀?大家都好奇地问。
    顺着延立秋的目光看过去,大家看到的是正在嘱咐仆人的何薇如,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笑起来。
    妈是早就跟我商量要订什么样的蛋糕,用什么样的鲜花装饰桌椅,准备什么点心和酒水。她呀,已经好久没有亲自为这种事操心了。延立秋说。
    啊呀呀,看来我应该多嫉妒一个人了。延夏河叫着说,大家又笑了。
    泉感动地不知说什么好,看向大家问,人都来了吗?我想说话。
    延夏河说,杨汐呢?这小子这个时候居然不出现,在家睡过头了?
    小汐说会单独陪我过个生日,今天晚上我们约了见面。泉小声地解释。
    人群发出一阵会意的笑声。
    啊?就对他一个人搞特殊,不行,延立秋,快帮我抗议。延夏河郁闷地说。
    延立秋笑笑,不置可否,心中却一动,一种莫可名状的感觉浮上心头。
    天悦说了句,好像悠悠没到。
    这不是来了吗?有人眼尖,冲着大门的方向喊起来。
    大家都看过去的时候,气氛却突然有些凝结。
    因为许悠悠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苏音。
    延夏河紧张地看看延立秋,然后跑过去热情地招呼说,悠悠,苏阿姨,你们来了。
    延立秋的表情显然是有些震惊和茫然,像是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无措地站在那里。
    泉迎上前笑着说,阿姨,您能来我太高兴了。
    悠悠兴高采烈地把礼物送到泉的面前说,姐姐生日快乐!这是我和妈妈两个人的礼物。
    泉接过礼物,眼睛却注视着苏音说,谢谢您。您来了就好。
    苏音点点头,仍然是一幅高傲冷淡的样子。她没有看延立秋一眼,径直走了开去。
    虽然她依旧这幅样子,但那颗心里的冰雪一定在慢慢融化,泉想着,视线对上延夏河,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微笑,一起回头去看延立秋。延立秋在他们的注视下从失神中醒过来,有些尴尬地避开了他们的目光。
    也许,融化冰雪的,不只是一个人。
    下面,我们有请今天的寿星,我们的公主,泉,来为我们讲话。延夏河拿起话筒,对人群中说道,然后调皮地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嗯。泉看着台下热切注视他的眼睛有些紧张,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开始带着微笑说,今天我很开心,真的,这是我出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我在这里认识了我的朋友,认识了我的家人,我觉得我突然拥有了这世界上最完整的幸福。我要感谢何阿姨,因为她接纳了我,把握当作女儿一样看待;我要感谢两位哥哥,因为他们在最困难和最危险的时候,都陪在我的身边关心我保护我;我要感谢苏阿姨,因为她今天来到了这里,有些人会因此变得快乐;我要感谢我的朋友们,天悦,小汐,悠悠,雪雅姐,梁老师,感谢他们成为我生命中的财富;我还要感谢
    你准备发表得奖感言吗?延夏河在下面大声说,大家善意地笑了。
    我还要感谢我还要感谢,被延夏河打断思路的泉突然一下子忘记要说什么,重复了一会儿干脆率性地说,我还要感谢这蓝天这白云,我要感谢这里开放的每一朵花,我要感谢在场的所有的人,要感谢我生命中的点点滴滴!千言万语,总之一句,谢谢!
    大家都鼓起掌来。泉走下来之后,延夏河凑到她耳边说,刚刚还真怕你停不下来呢。哪有那么罗嗦的发言啊?
    泉不理他。
    不会吧,说说而已,不用生气吧。延夏河紧张地说,
    泉到了桌边又跑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了他一脸蛋糕。
    延夏河片刻反应过来之后,也大叫着冲到桌边抹了一手,追着泉满场跑起来。大家一见,也纷纷加入这场蛋糕大战。一时间,蛋糕泛滥成灾,欢笑连同奶油一起粘在每个人脸上,还有人实在躲不过这枪林弹雨,钻进桌布之下避难。泉和延夏河就是想到这个好主意的人选,可惜两个人在下面的时候依然互相趁着对方不注意,你涂一笔我抹一下,又彼此看看大花脸哈哈大笑。这时桌布一掀,又钻进个人来。他们吃了一惊,以为是敌人,却是延立秋,看他的衬衣上面也粘有不少,看来是混战中波及无辜。
    延立秋笑笑说,你们两个倒是在这里躲得自在,不知道外面已经打得暗无天日了吧。
    泉看看他身上,同情地说,看来你也没逃过,过来吧,我们收留你。对着延夏河眨眨眼。
    延夏河心领神会地说,是呀。过来这边喘口气。他让出中间的位子。
    延立秋没有多想,挪过来坐到他们中间。
    两个人突然欢叫一声,齐齐把他摁倒,把自己脸上身上的奶油都刮下来抹上他的脸。
    片刻后,延立秋在他们哈哈大笑中坐起,苦笑着说,想不到我延立秋也栽了一回。
    那当然。延夏河得意非凡,可是立刻他的笑声就被塞住了,因为延立秋从怀里掏出一包蛋糕,以同样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拍上他的脸。
    泉正在偷笑时,却看见延立秋砖头看向她,笑容阴险。
    妈呀。泉连跑带窜地冲出桌子,后面是紧追不舍的延家兄弟。
    真是混乱又满足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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