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所谓家人
    曾经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阴影突然在脑海里炸了开来。
    曾经被欺侮的屈辱让红招用尽全力挣扎。
    像一条蛇钻入口中,阴冷湿滑,黏腻渗人。
    恶心!
    恶心死了!
    红招“哇”地一声就吐了那个畜生叔叔一身。
    “啧。”红招那畜生叔叔终于肯舍得松开红招,可狭窄猥琐的目光却一个劲儿地在红招身上流连。
    “姐,你怎么了啊?看到叔叔不开心吗?”红芊迎了上来,“叔叔这么多年一直念叨着你呢。”
    “哎呦,这是红招啊!”老太婆从红招进来的那一刻,精明的眼神就不停地打量着红招,看到红招身上穿的衣裳,那料子那做工,老太婆眼睛都亮了!
    侯府有钱,可真有钱,一个丫鬟都能穿这么好的衣裳。
    她上来就一把拽住红招的衣裳,目光贪婪至极,“红招,你这衣裳值不少钱吧?”
    红招猛地一甩袖子,那老太婆踉跄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阴狠,本想发作,可看到红招身上的衣裳,又生生忍住,“红招,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我可是你的亲奶奶!”
    红招怎么可能不认识!就是化成灰她也会永远记得!
    当初就是这个所谓的亲奶奶,一口一个赔钱货,贱货,小骚货地骂她,还在畜生叔叔骚扰自己的时候视而不见,甚至还会说,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每次红招逃跑被抓回来,就是她的亲奶奶往死里打,打断了无数根藤条,到现在红招身上还有伤,红招怎么能忘!
    红招重新再看到她,真是恨不得上去就踹死这个老太婆。
    突然,一双黑漆漆黏糊糊的小手一把摸上了红招的衣裳,登时藕粉色的衣裳上就多了一个黑色的巴掌印。
    红招一下子就推开他的手,看着自己的衣裳心疼地要命,这可是宋安宁前些日子刚赏给她的新衣裳!
    那小男孩被推了一把,立刻躲到了老太婆的身后,张嘴就哇哇大哭,“奶奶,大姐坏!她推我!我要大姐那个衣裳!”
    老太婆拉扯着脸,全然不见刚刚的狠毒,把小男孩一个劲儿地往红招身边凑,“红招,这是你弟弟,你不记得了?小时候都是你抱着他,带着他的啊!”
    什么狗屁的亲弟弟,这分明是那畜生叔叔在外嫖的时候,带回来的野种,乡下的妓院,鱼龙混杂,这孩子到底是谁的还说不定呢。
    可偏偏老太婆当个宝,在她眼里,只要是个带把儿的就行,就算是野种,那也比红招和红芊这两没把儿的好!
    小男孩见红招不停往后退,分明是躲着自己,他不爽地哇哇大哭,“你不是说,我是咱家的命根子,我要什么大姐都给我吗?”
    “是是是。”老太婆见自己宝贝孙子哭,一双狠毒的眼睛立刻就剜上了红招,“你放心,你要什么大姐都会给你的,她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红招想起那日宋安宁说的话,这一大家子,哪里是什么来认亲的,分明就是把她当冤大头,来要钱的!
    红招真是跟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走吧,我已经卖进侯府,从此以后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袁柳儿看够了戏,这才缓缓开口,“红招,你瞧你,这是说的哪儿话啊,他们可都是你的亲人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一进门,红招就看到袁柳儿,这个女人,什么都要插一脚,“这是我的家事,与袁姑娘无关。”
    袁柳儿像是没听到一样,“我最是看不得别人骨肉分离的。卖身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今天我就做主了,你跟你的家人回去吧!”
    “你说什么?”红招瞪大了双眼,她没想到袁柳儿竟敢这样胡闹!
    “卖身契本来就不该存在,你生来自由啊红招,你放心吧,日后要是追究起来,你只管说我让你走的就是。”这几天袁柳儿为谢母为侯府赚了那么多银子也是有点飘,她就不信,不过是放个丫鬟出府,能把她怎么样?
    红芊开心极了,“姐姐!真好!我们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哎呦,我的大孙女,你快去收拾行李吧!东西肯定很多吧?让你叔叔跟你一起去!”老太婆早就打听过了,这侯府的小丫鬟,一个月都有三钱银子了,更别说红招还是主子跟前的红人,这一个月月钱那是多多的,赏赐更是多多的!
    老太婆已经想好了,等银子东西到手,就在京城买个宅子,再雇俩丫鬟,哎用不着雇,家里现成的俩丫鬟,以后她就能跟她的宝贝大孙子过上好日子了!
    畜生叔叔则是贪婪地打量着红招,多年不见,她出落得更漂亮了,只要出了这侯府,这小丫头还不是任他捏扁搓圆。
    红招大声斥责,“谁跟你们是一家人!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姐姐,你怎么变得这么冷漠,他们可是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的亲奶奶!亲叔叔!难不成还会害你不成?姐姐,你就跟我们走吧!留在这里,那个少夫人根本不把你当人!”
    “红芊,难道你忘了那个老太婆小时候是怎么对我们的吗?”
    红招只要一看到她,就想到小时候,她跟红芊被她啪啪啪啪啪啪地连甩巴掌,被逼着吃鸡屎,被摁在水里,被辱骂,那才是不把她们当人!
    “红招,以前都是奶奶不好,奶奶糊涂。奶奶跟你认错,你就原谅奶奶吧,不行的话,奶奶给你下跪!”老太婆眼皮子耷拉着,可仍是掩盖不了眼底的毒光,“红招,你问问红芊,现在奶奶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是啊姐姐,现在奶奶和叔叔都对我可好了。”红芊表现地好像丝毫不记得小时候受过的伤害,“现在我在家都不用干活的,一路走来,有什么吃的穿的,奶奶他们也都是紧着我先来,姐姐,你不要这么狭隘,人都是会变的,你就跟我们走吧!”
    “以前的事毕竟都过去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啊。”红芊劝道,“姐姐,奶奶这么大的年纪,都跟你认错了,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啊?”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红招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讽刺无比,当年她们的娘正是因为这个老太婆才难产而死的!
    红芊是遗腹子,怀着红芊的时候,爹就已经死了,老太婆为此经常大骂是娘晦气。
    怀着红芊的时候,她娘就被老太婆虐待,每天要做全家人的饭,洗全家人的碗和衣裳,还动不动就被打被骂,旁人怀孕是长胖,只有她娘怀孕是枯瘦。
    当初红芊生下来一看是个女孩,老太婆当即就扔出去喂狗,是她娘拖着刚生产的身子跟红招一步一步去山上把红芊找回来,回来之后,她娘就大出血死了。
    种种苦难,难道就因为一句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就能不存在吗?
    “我不懂事?红芊,我看你才是不懂事!”红招看着红芊变成这个样子,真的要气死了,“难道你忘了当初她是怎么打娘,怎么打我们的,难道你忘了当初那个畜生是怎么——”
    红招死死咬住嘴唇,“我已经卖身侯府,不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跟你们走的!红芊,你觉得他们好,你就跟着她们走吧!”
    眼看着亲情这招没有,畜生叔叔满眼精光地看着她,“你就算被卖了,那也是你奶奶,我也是你叔叔,哪怕你死了,你都不能不认!不用跟她废话,既然那位小姐说了我们能带走,那今天直接带走!”
    畜生叔叔上来就拽着红招的手,把她往外拉,红招不肯,当即就大叫起来。
    袁柳儿幽幽道,“这外头可都是人,要是惊动了少夫人那边就不好,我看直接打晕吧。”
    红招瞪大了双眼,绝望地看着院子里她所谓的亲人,一个个对着她亮起了“獠牙”。
    可下一瞬,门被一脚踢开,“我看谁敢!”
    “少夫人!”红招见到宋安宁跟看到救星一样,那畜生还不肯放手,朗星舟只消一个石子,就让那畜生的手当场断了,疼的嗷嗷叫。
    红招趁机跑到了宋安宁的身后,重新看到宋安宁,红招才发现,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袁柳儿,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随便带外人进府,还想拐骗我的丫鬟!”
    袁柳儿:“少夫人,他们都是红招的亲人,怎么能算外人呢?”
    “红招已经跟侯府签了卖身契,从此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哪里来的什么家人!”
    袁柳儿:“少夫人这话可就不对了,契约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家现在家人找上门,你拦着不让人家一家团聚,这不是丧尽天良吗?”
    常妈妈知道又是袁柳儿搞得鬼,真是气死了,“你一个来侯府打秋风的穷亲戚,从上到下吃的穿的用的全是我们少夫人的,还好意思来这说我们少夫人?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红招是我们少夫人的陪嫁丫鬟,是走是留那都是我们少夫人说了算,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叽叽歪歪。”
    “我是世子的远房亲戚!也算你的主子,你一个下人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主子?我呸!”常妈妈狠狠啐了一口,“你算哪门子亲戚,不就是世子养的外室吗?府里内外都传遍了,你还当自己多牛呢,怎么?上次大粪吃的不够本?还想再吃一口?”
    袁柳儿都要气疯了,“你你你,许妈妈给我掌嘴!”
    许妈妈踌躇不前,那可是常妈妈,少夫人的陪嫁妈妈,她哪儿敢啊。
    “够了,常妈妈,把这些外人给我通通赶出去!以后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们进来!”宋安宁鲜少露出这般雷厉风行的模样,“至于袁姑娘,擅自蛊惑下人,假传侯夫人的话,扣三个月的月钱,闭门思过一个月!”
    “宋安宁你凭什么?我可是侯府的亲戚!”
    “就凭我是侯府的少夫人,侯府的当家主母。”宋安宁嘴角掀起讽刺,“你以为为侯府赚了点银子就能在我面前随意叫嚣吗?你现在大可以去找侯夫人告状,看看侯夫人是处置你还是处置我!”
    宋安宁以前给人的印象都是温婉柔和的,从未像今日如此锋芒毕露过。
    这是因为袁柳儿越界了!
    在扳倒整个侯府之前,她可以忍受袁柳儿勾引谢清远,可以忍受袁柳儿在外诋毁自己的名声,也可以忍受她那些卑劣又愚蠢的手段,那是因为她完全不在乎。
    在最终的计划实现前,这些小打小闹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是她绝不能忍受袁柳儿把手伸向她的身旁。
    无论是常妈妈、绿袖红招,还是前世春星院里所有忠于自己的人,她重生时,就曾发过誓,这一世,一定会好好保护身边的人,绝不会让她们再受到任何伤害。
    宋安宁一声令下,红芊和那恶心的一大家子直接被捂住了嘴给捆了出去。
    畜生叔叔想反抗,又被踹了好几脚。
    *
    静福堂。
    袁柳儿带着许妈妈气冲冲地去找谢母。
    她愤怒地将宋安宁刚才说的话全都说了一遍,甚至还添油加醋地加了几句。
    袁柳儿很有自信,谢母听完一定会大发雷霆,要知道这些日子,她可是帮谢母赚了不少钱,没了她,谢母能过上现在每天都要加菜的日子吗?
    可她没想到,谢母听完,只是点了点头,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母亲!那宋氏敢这么说,分明就是瞧不上我,瞧不上我可不就是瞧不上您吗?”
    谢母脸色登时冷了下来,“她骂的是你,你攀上我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想让我给你出头去对付她?你凭什么啊?你算老几啊?”
    袁柳儿当场愣住了,这些日子,谢母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还以为——
    “你不过就是赚了点臭钱,你这些银子比不上宋安宁嫁妆的万分之一!”谢母才不会傻到为了袁柳儿去得罪宋安宁,“宋安宁出身陇西宋氏,祖父是宰相,是太子之师,爹是尚书,两个哥哥,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新科状元,户部侍郎,你比得了吗你?”
    “眼皮子浅的贱货,非得插手她院子里的事,你活该你!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对你好点,就能蹬鼻子上脸,你最好给我待在院子里好好做你的养生丸,过两天就要去国公府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继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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