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秦簪出海堵截父亲,不偏不倚碰上了讨要“洗帆捐”的一艘海盗船。
    不按套路出牌的海盗又劫财又劫色,秦簪急中生智,先用四百两银票稳住海盗,又抛出一个更大的诱饵——自家商船上的千两银票,这才将急色的海盗船长稳住。
    听闻商船要明后天才能过来,海盗船长哪里有闲工夫去等,今夜的赌局还要用新入手的四百两银票去讨回昨天的场子呢。
    待得寻找船家后生未果的四名海盗回来,他留下两名海盗和翻译官在小岛看守秦簪怀璧,带着剩下两个海盗回返东海城,去干另一行“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星云澄澈,半月低悬,春夜潮涌一浪紧似一浪,摇得小渔船不住晃动。
    为了取那千两利好,海盗船长明令留守的两名海盗不准动秦簪怀璧。
    两个海盗分了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骂骂咧咧没个好脸,好在翻译官多少还是向着自己同胞的,家里女儿年纪又与船上两个姑娘相仿,因此生了父爱护佑之心,便拉着两个海盗围在船头玩起了色子。
    秦簪与怀璧坐困愁船,小姑娘受了惊吓,不住嘴地问秦簪“怎么办怎么办”。
    秦簪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押宝押在能够截住父亲的座船,无论来硬的还是来软的,自己和怀璧自然无碍,但万一遇不到父亲,后边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逼急了也学船家后生跳海逃生,就不信海盗能游过自己,可自己水性虽好,怀璧能不能浮得了海浪还在两说。
    两个姑娘担惊受怕地打了半夜的盹,直近黎明才沉沉睡去,好在两个海盗还算守规矩,抑或说翻译官还算有良心,拉着两人老老实实宿在了甲板之上。
    天光大亮,秦簪最先醒了,探头出舱,看海盗和翻译仍在蒙头睡着,再向岛上打量,一个山尖上茂茂密密全是树,真要藏人还是很难找的。
    方动了上岛躲藏的念头,很快就给自己推翻了。
    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截住父亲,一切风险都不如父亲被朝廷捉去的风险大。
    因此秦簪重新退回卧舱,也睡不着了,只是绞着脑汁想如何说服眼前这批海盗同自己一起截船。
    两个海盗昨晚摇色子摇得十分尽兴,每人从翻译官兜里赢了五两银子,直到后半夜才睡,他们知道自家船长最早也得午后再回来,因此赖了个大懒,蒙头盖脸睡了个不亦乐乎。
    翻译官没一会醒了,悄悄踅到船舱门口,敲门叫出秦簪。
    “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真有你家商船过来么?要是没有,赶紧趁两个海盗睡着逃到岛上躲起来,去找那个渔民,我就说自己也睡着了,被你们给跑了!”
    虽然昨天收钱时翻译官没给秦簪留下好印象,但后来他一直护着自己,这叫秦簪慢慢减少了对他的恶意,听他这么一说,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谢谢大叔您为我们着想,其实我们也想到逃到岛上了,可是毕竟不是最好的方法,我家商船确实就这两天经过,还请大叔和这些人解释解释,要他们在北上的航线等着,一定能等到的。”
    翻译官忧心忡忡问:“可那毕竟是一千两银票呀,真的有么?”
    秦簪微微一笑:“和命比钱算什么,我家是做绸缎生意的,手头还过得去,只要海盗们说话算话就行,到时还要私下里酬谢大叔的保护之情嘞!”
    翻译官点了点头:“只要咱们大宁人不被欺负就行了,谢不谢的打什么紧,你们两个姑娘尽量少露面,由我来和他们周旋!”
    吃过午饭又等了一个时辰,海盗船才没精打采地驶了过来。
    海盗船长昨晚先是小赢,玩开心了收不住性子,一发将本钱全都折回去了。恼火之下本想天亮就来找秦簪的千两银票,结果黎明时候熬不住困,一觉睡到了正午。
    海盗头子顶着黑眼圈和倭瓜脸,向着留守的两个海盗发了一通牢骚,质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到航道上去截船。
    两个海盗在老大面前窝窝囊囊,明明是为了等他,结果挨了一顿熊,哭丧着脸升帆摇桨,这才将渔船驶离小岛。
    其实小岛就在航道的旁边,来往船只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秦簪打从醒来后就盯着航道,总共也就三艘拉石头木头的货船北上,其余都是出海的渔船,一艘载客的船都没有。
    海盗船长的觉没睡够,只嘱咐四名海盗和翻译官监督着秦簪辨认自家商船,便回舱里补觉。
    下午生意倒好,截住了两艘没挂蓝金绸条的北上船只,收了二十两纹银的“洗帆捐”,到日暮时分却再也看不到船只了。
    海盗船长急躁地质问秦簪。
    秦簪也没底,只得扯谎说最迟明天一定能拦住自家商船。
    海盗船长骂骂咧咧,怀揣二十两纹银又驶回东海城,继续铸造他的发财大业。
    当夜无事,转过天来,海盗船长上午便回来了,这次脸色好了很多,原来是昨夜时来运转,用二十两银子赢了一百多两回来。
    心情虽然好了一点,但记挂秦簪家千两银票的心思丝毫未减。
    秦簪主动献策,说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慢慢往南行驶,一来能早一点遇上自家商船,二来路上有可能还会多收一些捐赋。
    海盗船长点了点头,又将舵盘交给手下,仍旧回舱补昨夜的觉。
    秦簪怀璧并肩站在渔船船头,四只眼睛紧盯着眼前的海面,似乎海船不是慢悠悠地过来,而是像电闪一般,一个不留神就会错过似的。
    将近正午,后舱煎鱼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怀璧眼尖,先看到海平面上出现了一根桅杆,慢慢看清前边来了一艘大渔船。
    两艘南下的船上十六只眼睛都向北上的这艘渔船瞄去。
    三条船越靠越近,十四只眼睛都去到了别的地方,只有秦簪的眼睛死死盯着即将交会的船舷。
    几乎就在秦簪要放弃这条普普通通的渔船时,她突然注意到舵舱里的船老大也在偷偷地瞧向自己这边。
    那眼神分明就是作奸犯科的人才会有的,再向甲板上打量,光秃秃没有一个帮手,但是船舷吃水却很足。
    秦簪脑筋飞转,这么一艘渔船,如果吃水这么深,打起的鱼起码得有上千斤,但正午时分除了船老板却看不到一个人,难道光凭他自己就能捕起来千斤的渔获?这条船实在是可疑。
    至此,她已不想放过任何一艘可疑的船只,哪怕是误认,叫海盗收点“洗帆捐”,自己也能多一份缓冲的余地。
    思虑妥当,秦簪将手一指,冲着翻译官大喊:“这条船有问题!”
    翻译官没明白秦簪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未等做出反应,掌舵的海盗已经看明白了秦簪的手势,当即吹响了哨子,连带着海盗船长,五名海盗即刻进入战斗状态。
    海盗船打了左满舵,斜斜地贴向大渔船的侧面,与此同时,翻译官朝着大渔船舵舱高喊停船。
    大渔船当真有鬼,见海盗船逼来,急忙右满舵向外海逃去。
    海盗船上帆叶全张,不一刻劈着浪花就追了上去。海盗船长亲自掌舵,待追上后,另两名海盗叼着刀子,从桅梁的长绳上一荡跳到大渔船上,将船逼停。
    秦簪的小渔船速度赶不上那两艘,在后边拼命追赶,待接近之后,却见大渔船甲板上空空荡荡。
    海盗船长和两名海盗难道钻进舱去了?
    小渔船上的两名海盗对了个眼色,舵舱里一名海盗留守,另一名海盗甩出去挠钩搭住大渔船右舷,吊着身子攀了上去。
    刚自那边右舷露头,蓦地血光一闪,人头抢先掉向海里,底下哗啦一声响,迟了半拍之后,没头的腔子才喷着血倒栽下船。
    这一血腥的变故吓得秦簪怀璧两个当场尖叫起来,翻译官也跟着叫。
    舵舱里的海盗反应也真够快,登时右满舵向一旁躲开,同时也不知道扔出个什么药丸,明黄色的烟柱一飞冲天。
    可船毕竟不像车子灵活,哪里是说躲得开就躲得开的,还未离舷三尺,大渔船上已跳下一人,兔起鹘落之际抢到舵舱,未等海盗抽出兵器,舵舱里红光一闪,最后一个海盗也呜呼哀哉了。
    大渔船上跳下的那人转身冲到甲板,正要下手劈砍软瘫在地的翻译官,秦簪突然尖叫:“恩公手下留情!”
    那人一惊,长刀虚点翻译官,再向秦簪看去,惊呼出口:“秦小姐,怀璧姑娘,怎么是你们?”
    秦簪喜出望外,奔到沈升面前,急急问道:“我爹爹呢,他在船上么?”
    沈升点点头,谨慎地问道:“船上还有其他人么?”
    秦簪忙推开沈升的刀子:“这位大叔是好人,其他再没有了!”
    沈升瞅了翻译官一眼,然后收起兵刃,嘬唇对大渔船打声呼哨,再对秦簪道:“你且稍等!”
    话音未落,大渔船上传来稚嫩的声音:“阿姐!”
    秦簪看去,不是秦佩璿还能是谁,接着秦无伤也上了甲板,惊讶溢于言表。“簪儿,你怎么在这里?”言罢托着秦佩璿一起跳到小渔船上。
    秦簪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抱住父亲妹妹哇哇哭了起来。
    秦无伤爱抚着长女的秀发,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怀璧。
    怀璧先惊后喜,软到甲板上也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却还能说出话来:“秦伯伯,我们等的好苦,你们可算来了!”
    秦无伤眉头一立,扳住秦簪肩头:“簪儿,你们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
    他最怕的就是这伙海盗对女儿无礼,见秦簪摇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却又转头瞪视着翻译官。“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翻译官死中得活,虚汗出了一身,站也站不起来了。“经过……经过再讲不迟,还请诸位赶紧离开,你们看……”
    他先指了指仍在燃烧的黄烟药丸,再向北方海面一指,不知何时,又一艘双桅海盗大船正向这边烟柱靠拢。
    沈升急问:“是海盗们的求救信号?”
    秦簪这时才缓过悲伤,急向父亲道:“父亲快走,这些海盗就是来捉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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