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
    擎天峰上翻涌的云海一层叠着一层,更有云雀和玄雁的飒爽身姿穿梭其间,其声传开老远,便是站在此刻后山的一排厢房旁,也清晰可闻。
    吴璨的心情莫名压抑,极其厌烦的捂住耳朵不听那些烦人的鸟啼。他找来了板凳靠在墨如轩厢房前的院落里,六神无主的看着院内的一花一草。他被门主安排来守候墨如轩醒来,这一来便是三天过去了。初始吴璨还以为孤狼师兄出了什么事情,昏迷不醒。不过见门主没有任何担心的表情,也就安心下来了。但是,这几日下来,墨如轩却从未醒过来,整个人平静如死去已久的人般,一动不动。若非吴璨清晰的感受到墨如轩跳动的心脏,只觉得眼前的人已同死人了。
    第三日了…吴璨无奈一叹。
    一声窸窣的声音传进了吴璨的脑海中,这声音就像老鼠摸进厨房啃咬食物的声音。墨如轩的厢房离膳房很近,有这声音却是正常。不过,这白昼大亮的,哪里有什么老鼠之类的夜间生物出行。敏感的吴璨顿时撇下手中的细竹竿,循声摸了去。
    果然,顺着墨如轩的厢房向右,那扇敞开的厨房大门被风吹得咿呀咿呀摇动,显然是被人强行推入的。
    丫的,哪个混蛋进入偷吃东西了!吴璨登时不爽了,孤狼师兄莫名的昏迷已经令他有些心绪浮躁,加之眼下竟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摸进厨房偷东西吃。按门中规定,偷吃厨房食物可是重打十板的惩。丫的,这让一向谨遵门规的吴璨如何不微怒。
    吴璨一把推开厨房门,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厨房。正要喝止那不长眼的家伙。却不料,一推进门的一刻,一道吱吱声便猛然惊起,紧接着就是数块锅碗瓢盆落地的声音。吴璨一个不稳,便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大盆砸中,脚下更是踩到了洒落一地的黄豆。
    哎呀——
    吴璨砰地一声倒地,其间不知撞烂了多少蔬菜果类。吴璨登时怒了,嚯的一下子起身,大骂道:“那个混蛋敢扔我东西,你丫的,偷吃厨房东西。你还想要呆在本门么?咦——”话到一半,吴璨刷的睁大了眼,两颗眼珠子紧紧盯着厨房中全身毛发皆竖的一只东西身上。雪白色的皮毛光泽无比,而且娇的脸上更是透着一股淡淡红晕,像是喝醉酒一样。
    “你是什么东西?”吴璨立马傻了。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酒缸里,只见大容量的酒缸里,半缸酒水没了一半。酒缸旁还有些许酒水洒出,更是还有些蔬菜肉类的残渣。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匆忙扫荡食物酒水的结果。
    “丫的!你个畜生!敢偷吃蔬菜。妈呀,竟然把我最爱喝的红梁酒喝了这么多。这可是北方运来的红梁酿的,你丫的竟然一口气喝了这么多,我,我剁了你下酒菜!”
    吴璨脾气直率,一不二,这一气之下,立即拿起厨房中烧火用的铁棍,嚯的一下子砸向那雪白兽身上。
    雪白兽口中吱吱两声,打了一个饱嗝。忽然侧身一避,有些摇晃的身体顿时避开了那铁棍。这雪白兽,眼见这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大打出手(咳咳…土鳖兽类的看法,看官可忽略不计。),立马怒起。脸上的酡红更加圆润,嗖的一下子扑向了吴璨。
    吴璨哎哟一声,因为躲避不过动作迅捷的兽,立马被它扑到在地。那只兽还不解气,正要提起露出尖锐爪牙的毛绒前脚,一击划破吴璨肩膀。这一下,就连倒地的吴璨都忍不住一颗心提了起来。
    “雪,停下!”门口突然冒起一声严厉的呵斥。那只兽一听这声音,登时耸着耳朵敖唔一声。讪讪的离开了吴璨的身体,间中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狠狠踩了一下吴璨的肚子,惹得吴璨捧腹大叫一声。
    门口的那人,正是墨如轩。不过此刻他哪里有昏迷初醒的模样,如同脱胎换骨的身躯精神抖擞。他足下的雪白兽便是随他七年不离的雪貂。墨如轩摸着雪貂的脑袋,责怪道:“你偷吃厨房食物,已经不可饶恕,竟然还对人下手。我这不知该你什么好了。”
    雪貂将头一撇,不理会墨如轩的话,弄得墨如轩一脸无奈。这时吴璨已经起身,有些不解的看着这对亲昵的一人一兽,哪怕他再傻,又如何看不出这雪貂定是孤狼师兄的兽宠呢。本来现在孤狼师兄醒来就已经很令他很是高兴,不过因为雪貂的缘故,吴璨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低声道:“孤狼师兄,你醒啦。”
    “嗯,吴璨师弟,雪生性顽劣。此次我昏迷已久,它偷偷躲过我的神识,从乾坤袋中跑出,这给你造成麻烦了。”墨如轩有些脸红。这吴璨对他极好,所谓受人之恩,定涌泉相报,不料出了这事,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吴璨手不知道放哪,洒笑道:“别介,师兄,我没事的。”
    “嗯,那就好。对了,我要去门主那里一趟,回来时候自己会去收拾房间。师弟还是先去休息吧。这几日劳累你了。”
    吴璨自然不好意思的了几句暂别的话,墨如轩也不再停留。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从他一醒来,脑海中就有一些杂乱的记忆在不断冲击他的识海,着实难受。向吴璨道了一句告辞,就行色匆匆的离去,而雪貂则是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也消失在了过道上。
    厨房中,吴璨低声一叹,有些无奈地看着杂乱的厨房,便动手清理这里,不然被掌管厨房的人看到,保不定又是一顿挨骂。正踏出一步,忽然脚下一滑,厨房中又是一声撞地声和吴璨的嗷嗷大叫声响起。隐隐间,似乎吴璨下意识骂了这么一句话:“你丫的!”
    ……
    日过天穹,此刻已是日暮。
    正殿中,三堂堂主和门主杀绝皆在殿中,正有些沉闷的看着殿中孤零零站着的墨如轩。只是雪貂的身影不知去了哪里,兴许是跑到哪里玩去了吧。
    沉闷的气氛不知凝固了多久,杀绝门主终于首先话了。“你确定要下山一趟么?”
    “回门主,是的。弟子有些急事想要下山一趟,大概一月后便回。”墨如轩如实答道。
    杀绝顿了顿,凝重着又道:“可是有何重要的事情?”
    “这…”墨如轩有些犹豫,片刻:“回禀门主,弟子有些私事,请准许门主派我下山一趟。弟子办完事情就回来。”
    墨如轩心事重重,面上的神色都凝固在一块。杀绝之前就与三堂堂主了让墨如轩下山历练一事,正要他调养三日后下山。没想到的是,墨如轩却是率先前来告假,虽是私事,但不由的触动了杀绝的心弦。这时候的他才猛然想起,墨如轩的出身,他一也不知道!
    这几日,墨如轩的超绝表现,无论是两日破龙潭,一月内入武者境界的超强天资。都深深引起了杀绝内心深藏的仇恨,对那些长期压迫炼体门派之人的仇恨。这墨如轩便是本门最强力的一把利剑,一日开锋,必嗜天下!
    但,这也让杀绝心底冒出了一个险些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想法,那就是之前他带墨如轩进门,完全忽视了他的出身。拥有这样的天资,更是沉稳的心智,这样的人物,放在哪里都是人抢一空的绝世天才。为何他会千里迢迢来到哒茄古地。不是杀绝没想过一系列或是奇遇或是其他的巧合,但这巧合,谁能相信?不过,因为看到三堂堂主脸上兴奋与无比希翼光芒,他便将这心事强自压下,不与人诉。
    不并不代表杀绝不起疑心,如今听到墨如轩亲自前来告假,心底的疑惑更是如燃油被着,嚯嚯嚯的冒起熊熊烈焰!
    杀绝蠕了蠕嘴,皱眉道:“此事先搁着,容后再。你退下吧。”
    “这…”墨如轩还想在服门主,放他下山。
    不料,这话像是触动了火山一样,就连三堂堂主都意想不到的是,门主杀绝猛然拍碎座椅,霍然起身喝道:“我叫你退下!”
    墨如轩一怔,强烈的危机感从杀绝的身上传来,如同眼前是一头猛兽一般,虎视眈眈盯着他。片刻,墨如轩骤然沉就如水,深吸一口气道:“是,弟子这就退下。”
    墨如轩很快便退出了正殿,随着他的走出。原本肃然且深沉的大殿,顿时又沉了几分。
    三堂堂主有些不解的看向那站在正殿上的杀绝,感受到杀绝身上冒起的浓烈煞气,皆是不由自主的压下了想要问出的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杀绝徒然软了下来,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肃然沉就的脸上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见到正殿中的另三人,无力的道:“你们也退下吧。让我静一下。”
    凤雏、玄岩以及天虎皆是怔了一怔,犹豫不决。杀绝再次无力道:“师弟师妹们,你们,退下吧。”
    夕阳刚刚在天际落下,沉就如墨的夜幕就开始拉过了天穹。不多时,空荡荡的正殿只剩下了杀绝一个人的身影,在自天穹倒映入殿的月光中漠然站立。
    许久,杀绝抬头望天,那里,月华清美。
    “百年前的事情,我还是忘不了啊。我的师兄,我的好师兄,你可曾记得被你杀死的师父,一直留着你的宝剑么?呵呵,今天我这是怎么了,孤狼只是一个孩子,我领他进门,他也是一如你当年一样天资超然,一样的出色。可是你,他会不会跟你一样,是本门的——叛徒呢!”
    “哈哈哈…”
    最后一抹月华,终于在一声轰然响起的关门声中,留在了杀绝的大笑声后,在死寂的正殿酝酿清凉而又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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